【台灣醒報資深撰述邱慕天雅加達分析報導】在南向政策中,若以印尼為目標,不可忽視其有欠設計的都市規劃和交通,以及仍須披荊斬棘的無鈔貨幣金流系統。再深入一層,就會觀察到印尼背後印尼的「人」—人力素質、人口資源、人民文化。
在〈「南向政策」究竟有多遠?〉,記者見證「堵城」雅加達落後混亂的交通基礎建設,足使近若咫尺的市內兩處恍若隔世之遙。然而即使「物理距離」卡住的人力資本能因交通改善而縮短,「心理」之間的距離,則還取決於我們能否跨越與東南亞文化和語言的藩籬。
語言的隔閡
記者拜訪印尼首都,經驗與在新加坡、吉隆坡,甚至曼谷,最顯著的差異就是英語的通行程度。雅加達除了少數必須一線接觸大量國際旅客的服務員,諸如飯店櫃臺、機場人員之外,進入生活範疇,諸如餐廳、運輸、消費門市,如果只講英語,不講印尼話就幾乎滯礙難行。
儘管印尼話(Bahasa Indonesia)與馬來話(Bahasa Malaysia)有9成的互通,但兩者相加的地緣資本仍十分有限,對當前正欲大展鴻圖開放國門的雅加達當局,國際化教育顯然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富比士》雜誌作者一文陳述旅台時的5點「不文明感受」,由此評估台灣與已開發國家的距離,也適用於印尼當前狀況對外商高管進駐的意願,以及外商延攬當地合格幹部的挑戰。
法治不彰
出了機場與店家上路,道路上機車騎士為大宗,然而遵守戴安全帽規定的比例不到5成。更別說雅加達高速公路入口各車道間站滿小販,幾乎是看準高速公路口已經堵成了停車場的「商機」。
他們負荷著一身重玩具或有國旗印花紀念品,在烈日曝曬下揮汗兜售,並且站得十分密集,幾乎不管如此鄰近的競業關係會對各自生意造成的影響;恐怕是只要有觀光客出於同情或好奇搖下車窗,他們一單生意的利潤要下,就夠足一天工資。
這類現象,都因為當地警政的放任,而成為首都街頭和公路上的文明奇觀。可見印尼的賄賂與腐敗盛行,從民間法治的信念不足,政府無法貫徹規矩以定方圓,都有社會關係。
用人工不用機器
街頭販賣也許能噱到些觀光財,但顯然不能被視為正常的工作甚至「職涯」。然而或許是印尼的人口太多,更因雅加達人均收入是全國5倍而逕往首都擁擠,凡在這裡,「能以人力解決的事情便不會想到機器」,從而阻礙了改善基礎建設與現代自動化的當務進程。
舉例而言,地位之於雅加達有如桃園之於台北的萬丹(Banten),鄰近首都發展的市鎮如坦格朗(Tangerang),許多道路與桃園市區和中壢市區一般過於狹窄壅塞而難以承載雙向車流會車。萬丹社區的解決辦法,竟不是由市民里民行政陳情作道路改善,而是「由1人於交通巔峰的全時在路中央顧路,吹哨指揮雙向車流一來一往」。
這些工作性質形同「義交」的自發民眾並非政府派任,當然也未身著可辨識的衣服;但靠著經過的一些進口車司機搖下車窗、給予的致意小費,這竟然也成了一種非典型就業。
缺自動化治理概念
在務本地將道路重劃拓寬之前,僅僅是「設立反光鏡」或是「雙向通行號誌燈」就可以解決的事,恐怕反而是「剝奪了當地人的就業」。
由於「人力不值錢」及「用人解決就好」的觀念,體現在印尼日常生活邏輯的方方面面:高速公路收費站依然以沒有效率、且造成回堵的人力取鈔找零為主流;長途巴士除了駕駛員,還會有一位在車上為乘客收票找零與安置行李的「車掌小弟」。
「數位治理」、「自動化流程」、區塊鏈等所有科技創新的挑戰,將還不僅是硬體改造的問題,更是挑戰當地人口社會模態中尚未有的自動化治理概念,面臨本地研發及工具應用人才的缺口也是必然。
(印尼人口基數龐大,「讓已有的人派上用場」的發展思維,自然比科技與自動化革新的想法更為優先和根深柢固。(photo by guiguibu91 on Flickr))
從人才到人本
然而需求與欠缺,對應的就是服務與商機,但我們必須把對「人才」與「人口」的思考,轉移到「人本」。例如印尼大部分人的個子很迷你,(統計男生平均身高158、女生平均身高147。長途豪華巴士上的那位「車掌小弟」全程坐在登車階梯,基本上是不佔座的。)
我們或會假定:既然如此,要應對雅加達內外壅塞的交通,日系小轎車必定暢銷;然而實際上,印尼家庭往往一口氣生4到6個孩子,於是街上最常見的反而是三排坐休旅車——連遊客呼叫Uber X 都很有很高機率「自動」升級休旅車款。
如果我們不能體會伊斯蘭信仰的印尼社會對於「生養眾多」,以及將家庭的「生」與「育」視作最核心的信仰傳播實踐場域,就很容易用表象錯判他們的社會、他們的社群。
(印尼家庭生養眾多,7人座的SUV 最實惠暢銷(photo by 邱慕天/台灣醒報))
蔡總統「新南向政策」劃下的範圍除東協10國外,所謂「南亞6國」幾乎皆屬「勞力士」輸出的人口集中國家。然而我們可以不必只是留在低成本思維,把中南半島與印尼,當成失意台商離開中國大陸後發展第二春的「次大陸」。
反之,為了到海外工作得到更好的收入,許多印尼人不畏學習艱困的華語;台灣人願意,將更容易掌握相對好學的印尼文,到當地開拓華語教程、商用英文,以及國際化教育的市場。甚至,如One-Forty「移工商學院」這樣的NGO青創發想,直接對在台工作的移工身上做教育投資,這都是比南向辦「以人為本」口號走在更前頭、且更落地的人本關懷實踐。
(印尼的英語線上教育,透過手機與網路的使用率增長十分值得關注。(photo by British Council))
文明差異並非來自於不同的道德人性,而是傳統與社會制度雙重牽引形成的結構。印尼目前存在十分大量不正常且非典型的就業結構,這是走市場化、專業化的第一道挑戰。唯有帶著對「人群結構」的分析理解、「人文素養」的關懷,我們才有可能自詡「以人為本」的服務與機會提供者,擦掌南進的政府與企業可預備好迎接這些文化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