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以下簡稱「問」):夫妻在結婚後,會慢慢從幸福的洞房花燭夜,漸漸面臨人生的各種坎坷、折磨,如果當配偶發生了一些不幸,如生病、破產、失業、殘疾之類,對婚姻是很大的考驗。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高雄市長韓國瑜,他太太李佳芬在韓國瑜落魄的16年間依然不離不棄,最終也讓韓國瑜在選上高雄市長。
另一個例子是大導演李安,在李安還沒成名的那段時間裡,他太太也是一直支持著他,賺錢養他支持他。先請教小平老師,這種不離不棄的關係在一般夫妻生活中是否算是常態?
伴侶要支持彼此
溫小平:結婚以後大家都會承諾,要像誓詞中講得那樣做到不離不棄,但說是一回事,真的碰到又是另一回事,尤其在各種不同的意外下,以健康來說,可能有車禍、行動不便,甚至失去意識等,另外還有像是失業、經營不善、破產等,會有各式各樣的挑戰。
照理講,既然成了配偶就應該要陪伴彼此,協助他度過難關。韓市長是很好的例子,他原本落魄了蠻久,雖然在這過程中他們夫妻倆共同創辦了一間學校,所以有些收入,但以男人來講的話,他沒辦法再像在以前當立法委員的時候發揮所長,這時候旁邊妻子的角色就相當重要了,她不能常擺臉色給老公看,更不能去嘮叨他,罵說怎麼都不去找工作、成天賴在家裡等。
只要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就不會甘願待在家裡,這時候伴侶是不是支持他的想法就很重要。雖然韓市長過去10幾年落魄、無人聞問,但他還是在家讀了相當多的書,也在社會上觀察到很多現象,所以他從來沒有跟整個社會的脈絡脫節。
問:李佳芬之前在專訪時曾提到,韓國瑜是超級奶爸,因為當時李佳芬是家中經濟支柱,所以當小孩子吵鬧時,韓國瑜還會說:「安靜,媽媽在睡覺。」,這點讓人挺感動的。請問蘇家宏律師,以一個男人角度來看,不能成為一家之主,只能當超級奶爸時,情何以堪?
夫妻要配合對方
蘇家宏:雖然我是在外面工作的那位,但當小孩吵鬧時,我也是會說:「安靜,媽媽在睡覺。」(笑),所以我覺得,不管是誰在外面賺錢,都不會有所不同,而是要看需求決定,像我太太因為是很難睡著的人,只要晚上睡不著,她隔天身體就會不舒服,所以我晚上都會盡量避免打擾到她,這就是夫妻要調整彼此腳步、配合對方。
韓市長的例子相當好,不要想說男人就是要出外工作,女人在家顧小孩甚麼的,照顧小孩是夫妻倆共同的責任,現在的社會思潮著重在家庭成員間如何互動,使家庭有幸福美滿的關係。所以當你太太很難睡著時,你怎麼可以又讓小孩去吵她呢?反之,如果是太太在外面賺錢時,也是同理的。
問:但如果是像韓市長那種落魄的狀態下,只有太太在外工作,您的感覺會如何?
工作賦予人生意義
蘇家宏:當然感覺還是會有點差,但因為我太太帶給了我很多人生意義,所以倒覺得還好。但為何覺得感覺有點差呢?因為我的工作會帶給我很多意義,讓我能幫助許多人,在這樣的狀況下我覺得很開心,這種成就感比起賺錢,能帶給我更多人生意義跟價值。
當這種成就感被剝奪掉時,我就會覺得沒有了尊嚴,尤其男人都是很孤僻的,也不會找朋友聊天抒發,所以我很羨慕女孩子,能夠三、四人在那裡嘰嘰喳喳的,而你看在咖啡廳裡聊天的,幾乎沒有男人。
這就可以看出,男人是很孤單很無聊的,所以當你把他唯一的生活樂趣:工作拿掉時,他會瞬間變得很無力,所以當今日我沒有工作時,我會變得很沮喪。但我也不會害怕當奶爸,因為現在我也在照顧孩子,且孩子已經過了把屎把尿的年紀,不用再擔心換尿布甚麼的,所以即使我真的沒工作了,我也會坦然去跟孩子相處,同時抱持著東山再起的希望。
問:李佳芬在受訪時曾說,韓國瑜剛當選的時候,全家都還不習慣說家裡竟睡了一個市長,畢竟韓國瑜曾經在家裡蹲了10幾年。請樊雪春老師分析,當一個人落魄時會是怎樣的心理狀態?而配偶對此又該如何調適?李佳芬說,如果當時他衝動地跟韓國瑜講說:「怎麼還不去找工作?」那對韓國瑜的傷害恐無法想像?
孩子依附的對象
樊雪春:對!我們常會覺得男人就是要出外工作、女人在家帶小孩,但現在這個社會變遷相當厲害,有很多男生其實是在家帶小孩的,他們也都帶得非常好,像陶子跟李李仁就是很好的例子。李安也曾提到說他待在家裡有6年的時間,後來他要到英國去拍攝〈理性與感性〉時,就突然覺得說第一次離家這麼久,很捨不得小孩,小孩還會打電話在那哭。
從在心理學的研究上,不是只有母親能照顧小孩,父親也可以,但雙親中一定要有一位擔任孩子主要依附的對象。
韓國瑜這個例子中,我相當欣賞韓冰,她出來的形象就是落落大方,應對談吐也都相當得體,我常驚訝說這女孩教養很好,而當我知道韓國瑜在家10幾年時,我就知道這是因為韓國瑜在家教養孩子的緣故,因為韓國瑜是父親,一個女兒若是在成長過程中得到父親完全的關注時,那展現出的自信是完全不同的。
一切貢獻子女
韓冰簡直就是心理教科書的典範,因為她有父親溫柔的愛,才能展現出相當的自信,不是只有母親能教小孩,父親也是能投入的。如果雙親都忙,也可以交由爺爺奶奶帶,但這樣的話最好就是大家都住在一起,如此親子可天天見面,也會讓孩子的心理成長過程比較安定。韓國瑜或許會覺得他在家10幾年,完全對社會沒貢獻,但他將一切完全貢獻給了子女,這也是很了不起的。
人生的厚度
所以韓國瑜的這個經歷,讓他的人生有了一種厚度,他會去成全他的孩子,他也就會理解到說別人要得是甚麼,我可以說韓國瑜這10幾年是相當成功的奶爸,也因此讓他成為相當優秀的領導人,韓國瑜在40歲之前是成就取向,40歲後則變成支持取向,人要經歷過這兩種取向才能完整。
現在許多政治人物們都是成就取向,完全忽略了他們背後有許多人的支持,所以當我看到韓國瑜的人生歷程時,讓我更加支持他,一個人要經歷這樣的歷程,他處事才能比較圓融,我鼓勵如果是太太賺比較多錢的話,丈夫不妨就專心當奶爸,而母親若要當照顧孩子的主要角色,仍是可以的,但最重要的還是要成全子女的成長。
問:進一步請教樊老師,當家人在生病、失業、在工作上遇到很大挫折時。家人該如何來對待?例如配偶、父母、孩子們要怎麼來看待這樣的事情?畢竟台灣是一個打落水狗的社會,如果你很成功,大概不缺掌聲;但你很失意的時候,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少,特別是家裡的人。
家人的心理
樊雪春:稍微分析一下家人的心理,他們有時候看到你的狀況是最擔心的,所以焦慮感就會跑出來。人在焦慮的時候就會碎碎念。例如,「你怎麼還不去找工作啊?」「要不要去看看104、1111人力銀行?我們很容易把焦慮的感覺投射出來。
如果家裡有考生,就會希望他趕快去念書,看到他沒念書你就會產生焦慮感,焦慮出現後就會碎碎念。其實他本來要準備念書,但聽到你這句話就突然不想念了,他會覺得被嫌棄,傷到他的自尊心。
所以,若有上述的例子,最好的方式就是以引導的方式。例如把電視關掉,我要出門,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走一走?要不要去散個步,這類比較間接的方式。越在意的人,在被詢問到直接的問題時,會有越大的傷害。
敞開心胸作堅實後盾
而當一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卻無法感受到他在你心中的位置的話,可能會引起一些不好的感受。因此,越是你認為重要的人,講話越是不能直接,因為他心裡有一定會有一個掙扎點,這個時候換個方式跟他說:沒有關係就沉潛,我相信你。李安跟韓國瑜都是一個很好的案例。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分辨出沉潛和沉淪的不同。當家人有時候怕他沉淪,那就鼓勵他,如果他沒有工作,那就找心理師談談內在的困難,因為有時候夫妻也需要藉由一些方式去紓解心情上的壓力。
找出所有可能性
支持他、幫助他,找出未來的可能性,就是韓國瑜選擇照顧小孩的方式。所以端視韓冰的成果,他肯定是一個成功的奶爸。如果一個人,沒有工作又很在意,就必須要用引導的方式。
問:謝謝樊老師分享,現在再請小平老師來談論一下,家人要怎麼要怎麼關心?有時候關心反而成為壓力,即便你是出自於好意,可是對方聽起來就覺得刺耳。
當關心成壓力
溫小平:我就嘗過這種滋味。在人生最燦爛的時候,因為健康的關係辭掉工作,沒有了收入,而擔任雜誌總編輯,也沒有職場上的成就感。明明知道回到家裡要休養,但是有時候的對話聽起來卻是非常敏感。
我的先生與母親都很小心,但有時候因為小孩的有口無心,讓我常在很矛盾的狀況之中。孩子原本希望自己每天回家,卻又會突然覺得天天在家受不了、不習慣。
我兒子有天跟我講:「媽,你現在不會賺錢了,對不對?」我霎那間嚎啕大哭,我在兒女的心目中已經沒有地位。那時候真的難以承受,但我兒子也不懂。
家是永遠的依靠
所以,人很怕失去原來擁有的東西。就像很多政治人物,失去舞台的時候也不知道會失去多久,這時周邊的人就非常重要,不僅要特別體諒,也必須悄悄的去觀察、了解他們到底需要哪些幫助。
要不然日本的男性就會顯得有些可憐,沒有工作不敢回家,還要每天假裝拎著包包、穿著西裝出門,晚上還要在酒吧逛一下才敢回家,假裝自己還有工作。這種狀況久了,某天可能就會走上絕路。
家裡的人要成為最後支持他的力量,讓他知道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挺你,我們理解這只是過渡期。換個角度想,那個在沉潛的人,自己也要爭氣,不要讓人覺得你變成了一個爛草莓,每次都還要家人主動幫忙。
給彼此無限支持
我那時候就做了我過去沒做到的事情:多陪孩子看書。而他升上國中後,我更是陪他讀書到晚上12點、1點。有時候可以去接送他們。要讓自己產生功能性,時機到的時候也許你也準備好,機會也就跟著來臨,就可以再度精神煥發。因此,不管你是哪一方,都要成為支持對方到底的人。
問:請問一下蘇律師,如果你今天在辦公室有煩惱,客戶出現一些狀況;被法官責罵或是敗訴,你回到家裡希望太太用什麼態度對待你?
蘇家宏:雖然剛開始會跟他們分享狀況,但現在幾乎不會跟他們提到這類的狀況。因為通常他們也沒辦法解決,所以希望他們能給予自己無限的支持就好。但有些時候需要他們的意見時,我就會問他們的看法。
適時表達
但大部份的情況下會公事公辦,工作的事情會在家庭以外的地方處理完,比較少會把狀況帶回家。如果是極嚴重的狀況,或是極困難的案件。有時候會讓行程滿檔的自己,有些空閒的時間讓自己靜一靜。
但也要向他們表達現在需要處理的事情,讓他們試圖能夠理解,並讓自己從中去取得平衡。有時候會由我去照顧小孩,例如晚上陪兩個小男生睡覺的時候,那時就會覺得想要有更多的時間來陪伴家人。
如果真的有一些狀況需要他們協助,有時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好的,我會把大致上的狀況跟他講。例如我們決定要錄取哪個人?想出來的解決方案如何?會讓他們提供一些意見和看法,而困難點又是什麼。但還是會請他們留給自己一些空間。如果真的有需要,會希望他們以直覺的想法來談論。
(錄音檔可見官方直播影片https://www.facebook.com/anntw010/videos/27482681785318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