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朋友在臉書上留言,「我昨夜睡得不好,老公跟我搶了一夜的被子。」語雖埋怨仍顯甜蜜,她聽到卻酸到心裡去。
她也有丈夫,朋友還當過她的伴娘,可是她卻已經獨睡許多年,雖從單人床換成雙人床,卻獨自蓋著被,即使沒人搶,卻依然寒冷。
她能怪誰呢?爸爸說,這男人當老師,教導學生禮義廉恥,自己的品行一定端正;媽媽說,這男人有固定收入,買房登記她的名字,應該靠得住。她當年有三個男人可以選,一個的單親媽太強勢,一個的爸爸愛賭博,唯有他,父母遠在天堂,不會干預他們的婚姻生活,即使不滿意媳婦,也不致寫信譴責。
他沒有華麗的求婚詞,只是說,他想結婚了,她是他在對的時間裡遇到的對象。而她也覺得,即使感情如膠似漆,也可能婚後脫了膠、掉了色,倒不如從開始就挑選長相平凡、沒錢沒權的男人,相對安全,她也就不會好高騖遠去苛求對方。就這麼在爸媽都支持的情況下,結了婚。
結果,本來就不多交集的他倆竟愈走愈遠。
何時開始的?她也記不清了。她沒有寫日記、蒐集證據或截圖的習慣,只是偶而上臉書的時候,發現丈夫經常給別人按讚或留言,甚至自己經常貼文,加起來的字數比跟她說的話還多。
在她當學生時,作文分數就不高,動筆機會自然比當國文老師的丈夫要少。不跟丈夫說話的時候,她就看手機,在youtube的情歌中體會濃情蜜意,在連續劇裡,用別人的情愛故事讓自己假裝身處浪漫中。
當朋友告訴她,她丈夫的臉書中,出現不少跟其他女性的合照,而且不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她不敢質問他,只是輕描淡寫問丈夫那些人是誰?丈夫說是已經畢業的學生、學生家長、同學,還有朋友。她想,他敢公開這些照片,證明他心裡坦蕩,她也就相信他的說詞。
等她發現那些合照的女性跟他關係曖昧、手機裡也出現親密的留言時,婚姻已經染了異色。爸媽怪她縱容,她覺得這是信任,不想在疑神疑鬼中過日子,也不想讓兒女在爸媽的爭吵中長大。她認定他那些關係都是露水姻緣,太陽出來就蒸發了,何必為這種類似花開花落的短暫現象傷神?反正他常常回家,薪水也不曾少給過。
漸漸地,逢年過節他陪別的女人過,即使不是節日,他也有各種理由不在家,於是,他成了家中的影子,行蹤飄忽。
房子在她的名下又怎麼樣?她寧願要一個家,而不是一個房子。可是,來得及嗎?她寫不出文情並茂的書信挽留他,甚至連一個簡單的「滾」字,都不知如何說出口。
她即使有工作、有薪水,也有孩子,卻從來不是獨立自主的女性。朋友勸她退掉婚姻,回到單身。可是,已經翻頁的光陰早就變成冬至那一場又一場的雨,衝入了下水道,流向大海,埋入最深的海溝中。
她跟朋友說,「妳有美好的婚姻,守在身邊的丈夫,妳無法體會,淘汰丈夫,重新來過的話,我的日子要怎麼過?」
如果離婚,孩子就要在兩個分裂的家庭跑來跑去;如果他又再婚,不要孩子的話,孩子不是太可憐。假使丈夫不願意負擔孩子的教育費、生活費,她自己怎麼養得起?她已經四十出頭,而她難道還要再找一個男人做丈夫?她怎麼有把握,下一個男人就不會變心,跟她牽手到永遠?所以,她只能選擇忍耐,因為一動不如一靜。
她安慰自己,丈夫即使外面有女人,卻始終不曾固定,表示他還沒有找到他愛的人,他甚至不曾提起離婚,覺得有個家讓他玩累的時候可以回來也不錯。即使他們就像室友的關係,總好過自己變成一個失婚的女人。
她從未為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丈夫禱告,或許,她可以開始禱告,求上帝改變彼此,學習跟他說話,把溫暖送到他身邊、他心裡,或許,他們的婚姻還有救。因為丈夫知道,遠離了她,他連住的房子都沒有。
對了,至少房子還在她的名下,這是唯一留下丈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