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考古文物非常豐富,我在公元2000年前去拜訪的時候,很多都還是私密景點,未向世界揭露。當時在考古博物館中我看到幾十具各式人種與服飾的乾屍,在礪石壘壘的河床岸邊找紅陶殘片,在焉耆一座廢棄的唐朝佛教廢墟找到唐朝銅錢開元通寶,稍早之前中國考古學者曾找到若干波斯薩珊王朝的金幣。
可惜我是地質學者,只能守著自己本分,解讀博斯騰湖底泥所紀錄的絲路環境史。
絲路新史銷路佳
我發現,在唐朝以前,湖泊水很深,碳十四定年表明在大約公元760年湖泊乾涸,以後一直到明末才稍有回復。二十年來我看到有關絲路的歷史書就想印證,最新看到的一本是耶魯大學考古學者芮樂偉•韓森寫的「絲路新史」中文版,2015出版,手上的這本是今年四月的二版一刷,在出版界景氣低迷的現今,這本書在台灣還有不錯銷量。
這是一本可讀性很高,學術規格很嚴謹的好書,最讓我興奮的是作者用了一種我原先完全沒碰到也沒想過的史料:死者身上的「冥衣」。這冥衣的材質非絲非布,而是紙。這紙不是一般的紙,是廢棄的紙,因為當時的紙很貴,基本上是「廢棄物回收」概念下的產物。
收集冥衣的判決文
書的引言開篇處展示了一張冥衣殘片照片,衣服(紙片)上寫滿了漢字,流利飽滿的行書寫著「曹祿山年卅…二百七十五匹絹…」,這是一份唐朝的判決文。學者們在吐魯番附近挖開一座古墳,從不同死者身上的冥衣收集紙片,將不同紙片接在一起,訴訟案中不同人物的證詞隨之浮現。
近十幾年來,學者已經復原了上千件各種文書,有契約、訴訟、收據、貨物清單、藥方;例如,一名女奴的買賣契約寫著價格為一百二十銀元。在絲路找到的文書,不只有漢文,還有梵文、粟特文(一種伊朗語系的語言),以及一些現今無法辨識的已死語言。
各民族人種眾生相
學著們努力拼湊出各種紀錄,呈現了當年絲路上各民族人種眾生相,重建當年貿易的貨品、價格、運經的地區,商隊規模、宗教信仰、各地的產品與製作技術,甚至個別人物的命運,很多是為了躲避家鄉戰禍而遷徙流離。
本書以七個地點為重心,像珍珠一般串起絲路的歷史。貫穿歐亞來往的起源幾乎與人類歷史一樣長久。西元七五五年突厥與粟特人混血的安祿山崛起,攻入長安,唐朝也終止在絲路沿線上的支出,絲路經濟幾乎崩潰。
我很欣慰本書提出「公元七五五年」作為一個絲路衰亡的關鍵年代,可惜他們不知道這背後可能有個關鍵原因,那就是做為中亞三條絲路交叉口的焉耆古國在這個年代發生大乾旱,絲路明珠褪色,經濟怎麼運行的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