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在腦中上演 說故事的神奇

醒報編輯部 2018/07/02 10:52 點閱 12649 次

人的生活與故事密不可分,造成我們完全忽略了故事的魔力。因此,展開這段旅程之前,必須重新揭開許多過去習以為常的事物表象,因為這些表象讓我們忽略故事的奇妙之處。

留意書如何打動你

你要做的就是隨手打開任何一本故事書,然後留意這本書如何打動你。以菲畢里克的《航向長夜的捕鯨船:「白鯨記」背後的真實故事》為例,這部作品談不上是一本小說,但仍是故事書,而且是一本相當精采的故事書。

菲畢里克筆下的精采故事,激勵了梅爾維爾寫出《白鯨記》中逼真的災難:捕鯨船「埃塞克斯號」遭受一隻體型龐大的凶猛抹香鯨攻擊而沉沒的過程。

閱讀《航向長夜的捕鯨船:「白鯨記」背後的真實故事》之前,我希望你能下定決心,菲畢里克是一位狡猾的老巫師,揮灑筆尖就如揮動魔法棒,能夠透過讀者的視線擄獲他們的心思,帶著讀者穿越時間,繞過半個世界。

你必須心「有」旁騖才能抵抗這股魔力:別忘了自己還坐著,也別忘記路上川流不息的人車,更別忘記你手上正拿著一本書。

白鯨記的第一頁

翻開第一頁,時間回到一八二一年,捕鯨船「皇太子號」正在南美洲海岸急速航行。船上水手南塔克特聚精會神地搜尋著海面上是否有出現獵物的噴氣水柱。「皇太子號」的船長柯芬盯著一艘在海面上起伏的小船,然後對捕鯨船的舵手大喊,要他將捕鯨船開到小船的下風處。菲畢里克寫到:

在船長柯芬小心翼翼的目光下,舵手儘量把船靠近這艘廢棄的小船。雖然船的動能讓他們快速經過這艘小船,但僅僅幾秒鐘的交會時間,他們見到小船上的景象,讓船員終生難忘。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骨頭,人類的骨頭,散布在船上座位與地板上,讓這艘船看起來就像是食人獸的海上巢穴。接著他們看到兩個人,各自盤坐在船的兩頭,臉上帶著哀戚,眼睛從他們那消瘦空虛的頭骨中凸了出來,他們的鬍鬚沾滿凝成一團的鹽和血,嘴裡正吸著他們死去的船伴骨頭中的骨髓。

故事的吸引力

快快,你還記得自己此時身在何處?有沒有從椅子上跌下來?背部會痛嗎?街上的喧鬧聲還聽得到嗎?印在紙張上的油墨看得到嗎?眼睛是否還有餘光可以看見自己的大拇指在摳著書頁邊緣,或是瞄見家裡客廳地毯上的花紋呢?還是菲畢里克已經完全讓你入迷?

你眼前是否已經浮現活生生的畫面,看見他們的嘴唇正咬著那些骨頭碎片,沾滿鹽巴的鬍鬚,還有遍布在船艙底部的斑斑血跡?

老實說吧!你們絕對無法通過這場考驗。人類的心靈對於故事顯得毫無招架之力。不論我們多麼努力抗拒,不論我們馬步站得多穩,我們還是無法抵抗另一個世界的吸引力。

放下懷疑觀點

柯勒律治有句名言,體驗故事,任何故事,都需要讀者「願意暫時放下懷疑」。按照柯勒律治的觀點,讀者會為自己找理由:「沒錯!我知道柯勒律治詩中的古代水手根本是在鬼扯,但為了取悅自己,我必須壓抑心中的質疑,並且暫時相信這些水手真的存在。對!就是這樣!做吧!」

但如同菲畢里克簡明扼要的解釋,意志對故事根本起不了作用。我們所接觸的是一個正吐出魔咒的說書人(例如「從前從前……」),而且他可以完全抓住我們的注意力。如果說故事的人有些技巧,他將輕易侵入大腦掌控我們,我們根本無力招架,除非狠下心來趕緊把書闔上。

即便如此,那個飢腸轆轆的人啃食著自己夥伴骨頭的畫面,仍會持續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遍布在船艙底部的斑斑血跡?」你的確被我唬住了,我編出這樣的細節,讓菲畢里克的場景更加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但我並不孤獨,讀著《航向長夜的捕鯨船》,你的心靈也同樣訴說著無數的謊言,你只是對印成白紙黑字的故事更加謹慎而已。

場景在腦中上演

當你閱讀菲畢里克所描寫的場景,畫面幾乎在你腦中上演。我要問你,船長柯芬看起來如何?是年輕還是老邁?他戴的是三角形水手帽,還是軟式大盤帽?他穿什麼色的外套?鬍鬚是什麼顏色?

有多少人擠在這艘捕鯨船「皇太子號」的甲板上?這艘堅固的船掛的是怎樣的帆呢?當時是灰濛濛的陰天還是萬里無雲的晴天?海浪大或小?這兩個吃著人肉的落難船員身上有沒有衣服?如果有,又是怎樣的衣服?

如同《湯姆歷險記》裡的湯姆拐騙別人幫他粉刷柵欄,寫故事的作家也用了點詭計,讓讀者投入大部分的想像工作。閱讀通常被視為被動的行為:我們躺著讓作者把歡樂輸送到自己的大腦裡。但事實並非如此,當我們在閱讀一則故事時,我們的大腦也同時不斷地翻騰、運轉。

以作畫比喻寫作

作家有時候會以作畫來比喻自己的技巧。每個字都是畫中的一筆,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就像一筆接著一筆,作者所創造出來的畫面,帶著真實生活的深度與鮮度。但仔細閱讀菲畢里克的文字可以發現,這些作者只是在打底而非作畫。

菲畢里克勾勒出專業的線條輪廓,並且提示我們要如何填滿。大腦會把畫面裡大部分的資訊都補上,不論是色彩、陰影或是紋路,一項都不缺。

閱讀故事時,大量極具創意的工作幾乎隨時隨地都在進行,在我們的意識底下轟轟作響。我們在書裡讀到一名「英俊瀟灑」卻「眼露凶光」,而且顴骨「像刀片一樣銳利」的男子,從這些細微的線索中,我們創造出一個形象,他不只有這樣的眼睛(眼球是深色或淺色?)或那樣的臉頰(紅潤或蒼白?),也有了鼻子與嘴巴的形狀。

故事指引想像

我從《戰爭與和平》中讀到公主波卡雅的身形瘦小,洋溢青春少女的氣息,上嘴唇比較「薄」,所以會露出可愛的門牙。然而在我心中,這位公主真正的形象特質,遠遠超過托爾斯泰在小說裡所提供的線索。

我也從《戰爭與和平》這本書裡知道,年輕的彼嘉在戰役中喪生時,鄧尼索夫隊長傷心欲絕。但我從何得知?托爾斯泰從來沒這樣說,書裡也不曾寫到鄧尼索夫難過落淚,我讀到的就是鄧尼索夫緩緩離開彼嘉殘留體溫的屍體,手放在柵欄上,使力緊握欄杆。

作者並非打造我們閱讀經驗的全能建築師,他指引大家想像的方式,但並未決定我們想像的內容。電影從作家的劇本開始,卻由導演把腳本端上大銀幕,把所有細節填滿。所以,任何一篇故事也是如此。作者寫下文字,但這些文字是死的,需要加入催化劑讓文字變得有生命,而催化劑就是讀者的想像力。

The storytelling animal: how stories make us human
作者: 哥德夏
原文作者: Jonathan Gottschall
譯者: 許雅淑, 李宗義
出版社:木馬文化
出版日期:2018/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