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教宗約翰•保羅二世來到羅馬瑞比比亞監獄,與向他行刺並造成他重傷的凶手阿格卡見面。教宗微笑著對驚惶不安的凶手說:「我寬恕你。」
【愛戰勝仇恨】
《時代》周刊專門為此制作了一篇封面文章,作者莫若寫道:「教宗此舉有眾多意義。其一在於示範人類行動的私人與公共層面如何在一件道德行為中相互交融。保羅二世想藉此宣告,生命的重大議題取決於,或至少參照於人類胸臆中那些最基本的脈動:愛或是恨。」
竭力忘卻和回避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那不叫寬恕—傷口依然會在內心深處潰爛,你自身仍然不斷受到傷害。寬恕的真實含義是:用愛取代和戰勝仇恨,用愛讓自己強大且幸福起來。寬恕的舉動不會在乎對方如何回應,它是一種出於自我的精神需求—先改變自己,再改變別人。
種族隔離制度取消之後,黑人大主教圖圖被新總統曼德拉任命為「真相與和解委員會」主席。每一天,在開始艱難的工作之前,圖圖都會作這樣的祈禱:「公正、慈悲、和平的上帝啊,我們渴望將種族隔離給我們帶來的痛苦和分裂、將以其名義蹂躪我們社會的暴力,拋在身後。
我們請求您,在真相與和解委員會開始糾正曾在這裡和整個國土上發生的不公這項重要工作時,以您的智慧和指引,保佑委員會。我們祈禱,希望所有身心受到傷害的人們都能通過委員會的工作得到撫慰,我們也為那些對其同胞犯了罪的人祈禱,希望他們能夠到這裡向萬能的上帝坦白懺悔,並得到你神聖的仁慈和寬恕。」傷痕累累的南非終於告別了不同膚色的民眾之間互相殺戮的歷史。
【寬恕,何以能夠?】
對於旁觀者來說,寬恕是舉手之勞;對於受害者來說,寬恕卻並非易事。寬恕並不意味著掩蓋真相,寬恕更不是泯滅善惡的區分。維森塔爾是納粹集中營的幸存者,他的全家都死在集中營裡。戰後,他建立了一個關於納粹暴行的檔案館,並致力於追查那些逃脫正義的懲罰的劊子手。這位年過九旬的老人,心中一直縈繞著一個問題:寬恕,何以可能?
維森塔爾講述了一個故事:當他還是集中營裡的一名囚犯時,有一次,被派往一個醫院工作。護士將維森塔爾帶到一個房間,裡面有一名垂死的德國士兵,他被包裹在繃帶中,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士兵說,「我必須把一些可怕的事情告訴你,一些非人的事情……」這個名叫卡爾的士兵隨著部隊開進波蘭,有一次他們把數百名猶太人趕進一棟三層建築,並運來一卡車汽油放在其中。鎖上門後,任何人都不允許出來。「我們聽到裡邊人的慘叫聲,看到火苗一層一層地吞噬他們……我們端起槍,准備朝任何一個從火海中逃出來的人開槍。」
【誰有權寬恕】
卡爾希望得到寬恕,猶太人的寬恕,任何一個猶太人都可以。他第一次在一個猶太人面前承認了自己的罪惡:「我在等待死亡的漫長黑夜裡,一次又一次地,我希望把這事講給一個猶太人聽,希望得到他的寬恕。」
聽到這些事情,維森塔爾沉默不語。他能夠做什麼呢?他有權代替那些死者為卡爾提供寬恕嗎?或者這能夠減少猶太人所受的傷害和痛苦嗎?他只好一言不發。這個決定正確嗎?
許多年之後,他不斷詢問集中營中的幸存者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回答,但沒有人能讓他獲得寧靜。人沒有資格寬恕人,只有靠著那從天上而來的權柄與智慧,人才能學會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