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矚目的諾貝爾獎得主，每年12月10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市政廳紅色的「藍廳」參加王室盛宴，並在金廳參加舞會，已維持一百多年傳統。我在這裡與教科書上很不一樣的清朝重臣康有為「不期而遇」。

康有為豪氣買島

斯德哥爾摩位於拉梅侖湖與波羅的海交會處，有上千大小島嶼散佈其中，素有「北方威尼斯」之稱。風光勝景讓120年前因戊戌變法失敗而流亡海外的康有為流連忘返，他曾讚美瑞典的風光冠歐洲。在「瑞典遊記」中有詩云:「瑞典百千萬億島，樓台無數月明中……島外有湖湖外島，山中為市市中山……欲徙宅居之。」

變法失敗，痛恨他的慈禧太后命人鏟了他和梁啟超的祖墳，清廷重金懸賞緝捕，他逃亡海外組保皇會，向各地華僑勸募，16年遍遊四洲31國，應是第一個到達北極的中國人，寫過歐洲十一國遊記、瑞典遊記等書，真是彼時的旅遊達人。

1904年他與二女兒康同璧遊瑞典時，出手闊綽地住豪華大飯店，還動用保皇會資金3.6萬克朗買下了斯德哥爾摩東南方海邊一個面積十畝的小島，取名「避島」，修築中國式園林，取名「北海草堂」，逍遙住了四年才離開，此島後來被瑞典政府收回，亭台傾圯園林荒蕪，這座島至今仍被當地華僑稱為「康有為島」，成為旅遊景點。

保皇立場

北歐各國多為君主立憲政體，當時的瑞典王儲古斯塔夫六世，很喜歡中國藝術，因保皇派的康有為極力主張「君主立憲」是最好的政治制度，留美的康同璧陪同父親遊北歐結交王室貴族，頗受歡迎，在社交圈有如名流。

四年後，清朝於1911年遭推翻中華民國開國，瑞典建築師雷格納奧斯柏格以湖海交會的「藍廳Blue Hall」設計圖得標開始建造市政廳，工程耗時12年竣工。

當他以800萬塊紅磚打底建成「藍廳」，要漆上藍色之前，發現紅磚更質樸典雅，而放棄原設計。瑞典尊重設計師，至今仍稱由紅磚砌成的大廳為「Blue Hall」。這間義大利文藝復興風格的寬敞大廳，沒有任何樑柱，王室宴請得主時可容1500人，主桌王室和本屆與上屆得主就依魚骨式排座，還提供三百名大學畢業生的名額讓他們與精英分享。

打造金廳藏玄機

做為舞會場地的金廳採拜占庭風格設計，由法國藝術家埃奈爾福斯特 用了11公斤重的黃金打造成金箔，夾在1800萬片彩色玻璃馬賽克中，在四壁鑲嵌拚貼成畫，金碧輝煌讓人大開眼界。

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市政金廳，金碧輝煌。（作者提供）

金廳正堂是斯德哥爾摩守護神梅拉侖湖女神的巨幅馬賽克鑲嵌畫，她右持權杖、左持王冠，兩隊朝覲的人馬分列左右，她的右邊是歐洲人，左邊是亞洲人，仔細一看左邊竟有位穿清朝官員朝服的人排在頭兩名。

據說這是依照康有為原型打造的，有著斜斜的鳳眼，是歐洲人眼中典型的中國人。埃奈爾崇尚自由，認為當時在亞洲建立首個民主國家的中國，是走在時代尖端時尚的代表。

在金廳璧畫上的清朝官員(左一)。（作者提供）

江青談百年前的島主

香港導演陳耀成在2011年時，曾拍了一部融合紀錄片、劇場、神話、夢境、學者訪談的奇片《大同:康有為在瑞典》，由兩位金馬影后江青和陳令智串起兩代「島主」漂泊海外的曲折經歷，解析康有為的大同世界烏托邦理想，風格特殊。

陳令智在《大同 康有為在瑞典》中演康有為女兒康同璧。（作者提供）

紀錄片的部分由移民瑞典的金馬影后江青自述曲折身世展開序幕，她於1960年代走紅港台影壇、以《幾度夕陽紅》獲金馬影后、與劉家昌黯然離婚，赴美重拾舞蹈成立「江青舞蹈團」，因與毛澤東愛人同志江青(本名藍蘋)同名，文革時不得返鄉還連累親友被迫害身亡。

四人幫受審後，她才得以赴香港和大陸表演舞蹈及教學，後來嫁給了瑞典生化教授比雷爾，在瑞典買下另一個小島定居，與百年前買下小島的康有為一樣成了「島主」。劇場的部分由港星廖啟智演出康有為，以《浮世戀曲》獲金馬影后的陳令智演出女兒康同璧。影片以感性基調寫洋溢流亡詩人時不我與的感傷，及與女兒濃濃親情。

諾貝爾與康有為

過去讀的歷史教科書上，康有為是熱血改革的思想家，電影中是憂傷的流亡詩人，但我好奇去查更多資料時發現:康有為是位被文學和哲學耽誤的實業家，他發揚「理財救國論」，用募到的保皇會基金轉投資，在加拿大開礦，成為第一個在海外發行跨國股票上市的中國人，在墨西哥投資有軌電車和地產，獲利千萬。

發明矽藻土炸藥致富的發明家諾貝爾，也是理財專家，一生未婚的他擁有3百多項發明專利，1896年死後，助理依其遺囑將遺產3150萬瑞典克朗(換算約合台幣50億)成立了基金，自1901年起每年以基金投資獲利及孳息，頒發鉅額獎金給對人類有巨大貢獻的諾貝爾獎得主，包括物理、化學、醫學、文學、和平獎和後來由瑞典央銀增設的經濟獎，最初每個獎項的獎金為15萬克朗(合台幣約44萬)，2023年的獎金已提升到1100萬克朗(約合台幣3400萬)。

超高額獎金與至高榮譽，深受全球各界矚目。遊客到瑞典無不要去諾貝爾頒獎地點等場所，瞻仰一下全世界最頂尖菁英曾聚集的空間。才智過人的諾貝爾當年若把財產用在買島，可以買入上百個島，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但他選擇利他，澤惠後人，萬古流芳。

康有為死後不安寧

而康有為充滿新舊矛盾爭議，在百日維新時提倡一夫一妻制，流亡時，帶著小妾跑路，途中還又陸續納了四位年僅十七八歲的小妾，財務公私不分引人非議。 民國6年(1917年)他還穿著清朝官服參與張勳的復辟行動，迎立遜帝溥儀登基，復辟失敗，澈底花光自己的政治本錢。

金馬影后江青在《大同 康有為在瑞典》中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心境。（作者提供）

最慘的是，他埋骨青島39年後，因保皇派和國學大師的封號，文革時，遭紅衛兵掘墓焚屍，把他的頭骨套在木棍上遊街示眾，幸而青島博物館的研究員秘密保存了他的頭骨，才在19年後平反遷葬。死後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