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一個小恐龍迷,或街角隨機抽樣一位大學生,問:「恐龍是怎麼死的啊?」答案大概千篇一律:「有一顆或數顆大隕石從天外飛來,撞到地球,恐龍就死光光了。」「你怎麼知道的?」「電視有播。」、「考試要考,我們有背起來。」
五十年前我考大學,當時背的答案很不一樣,標準說法是:哺乳類崛起,比爬蟲類更能適應環境,恐龍居於劣勢,最後全體絕滅。
可否讓恐龍復活?
大學時我學古生物學,一位同學突發奇想,問老師:「我們可不可以讓恐龍復活,然後從牠的記憶影像中重現當時的景象?」老師說:「同學,教室不是耍幽默的地方。」
恐龍當然不能復活,我們如何知道最後一隻恐龍眼中的恐懼到底是在怕什麼?一群哺乳鼠類大舉來襲?鄰家恐龍對新出現的植物花粉過敏氣喘而亡?六月飛霜七月來雪,氣候大冷?還是天際呼嘯劃過飄風燃火的大流星?
其實,做為一般人,我們不知道真實答案,多半是人云亦云,道聽塗說。所謂知識,來自「相信」,相信當代權威學者,相信教科書,相信「標準答案」。
天外星體撞地球
三十五年前,我參加博士資格考,一位教授問我:「恐龍怎麼絕滅的?」我說了他想要聽的答案,因為他指導的博士生研究是我好朋友,他由小化石身上殘留的化學微量證據,表明當年有天外飛來的星體撞上地球,我「近水樓臺先得月」,儼然成了科學先知。當我把這份得意秘辛帶回台灣申請教職時,評審的老教授們覺得我瘋了。
恐龍怎麼死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至於,你成為學術先知還是學海殘屍,端看你能不能識實務為俊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什麼是學問?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找出恐龍殺手
手頭這本「霸王龍的最後一眼」英文本出版於1997年,中文本1999年由新新聞出版,何穎怡翻譯,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程延年博士審定、導讀,是在學術大論戰塵埃落定後的「桌板釘釘」之作。作者是整個學術革命的始作俑者華特•阿佛雷茲,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地球與地質學教授,由他來夫子自道,是再也合適不過的了。
整本書像一本推理小說,由蛛絲馬跡來找「殺龍兇手」。介紹推理小說,其實不能說出真正的兇手是誰,因為會破壞讀者探謎雅興,可惜,這個謎題的答案都已經在教科書裡了,何必再讀這本書呢?
事實上,讀本書的趣味在於體會一場科學革命的發動者如何起心動念,又如何抽絲剝繭?去哪裡跋山涉水,追索證據?
我們的重點不在於知道恐龍是怎麼死的,而在於學習如何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材料?如何在實驗室裡分析超超超微量元素?看某些人如何吵架吵不完,卻還死鴨子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