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的音符，如果沒有那個份量，是扛不起來的，貝多芬是人世間最偉大的音樂，他留給世人的，是精神文明的極致
那天，跟好友「鵬博藝術」負責人徐鵬博兄吃飯，也慰問他在疫情期間損失慘重，上半年好幾檔精彩的古典音樂演出被迫取消，包括為紀念貝多芬250周年誕辰的全本弦樂四重奏，下半年是否能「復工」，目前看來仍遙遙無期。
共同熟悉的指揮家
談著談著，我們聊到一個彼此都很熟悉的指揮，此君堪稱聲名卓著，確實指揮棒下功力也不俗，也就是因為深談，我們發現對這位指揮有個共同的看法，就是指揮起需要精神意志的德奧交響曲，幾乎毫無例外，缺乏讓人印象深刻的演出。
鵬博兄認為，這位指揮家以指揮歌劇崛起，確實是很紮實的訓練，就像卡拉揚，甚至小克萊巴，在未發跡前，也在歌劇院浸淫許久，練就了一身本事。通常歌劇院出身的指揮家，指揮技巧都很好，戲劇性也夠強，基本上在古典音樂界要混出名堂，是沒什麼問題的。
貝多芬的份量
但是，我們一致的見解是，這位指揮在指揮交響曲，就過不了那個坎了。我也應和說，約莫十幾年前，我曾現場聽過這位指揮的現代樂派管弦樂作品，非常精采，讓我大為驚艷。但後來幾次交響曲的演出，從未感動入心，甚至有一次聽到貝多芬的交響曲，我覺得很糟，幾乎可以用「慘烈」形容。
貝多芬的音符，如果沒有那個份量，是扛不起來的。我曾說過，貝多芬是人世間最偉大的音樂，他留給世人的，是精神文明的極致；然而我沒說的「潛台詞」是，指揮家或演奏家要能扛得起來，否則效果會比演奏錯音符更糟。也就是說，就算音符都正確，音樂也會很糟糕。
鵬博兄覺得大部分的指揮都會「卡」在交響曲，也許指揮戲劇性強的管弦樂作品頗精彩，但交響曲才是真正考驗。我完全認同，就像那些我們聽得滾瓜爛熟的貝多芬九首、布拉姆斯四首、莫札特、馬勒、布魯克納交響曲，平庸的指揮，只會讓你覺得音符拼湊出來了，但是指揮大師，會讓整首曲子都立體起來，徹底把聽者容納在裡面。
指揮多半卡在交響曲
尤其是德奧的交響曲，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在這裡我想到一個絕佳的例子，就是舒伯特最後一首交響曲《偉大》。後世很多人認為，舒伯特雖然是作曲天才，但他的創作有些不知該說是特點還是缺陷，就是雖然旋律很美麗，但結構與曲式容易流於鬆散冗長，這首《偉大》即為一例。
就我的聆聽經驗來說，要指揮好《偉大》，通常不容易。大多數的指揮家，在面對這首曲子，通常都會迷失在音符裡。但是就是有超凡入聖的指揮大師，能夠讓此曲綻放出讓人難以逼視的神采，例如福特萬格勒、華爾特，以及我要特別提最讓人佩服的：德國指揮大師汪德與北德廣播交響樂團，他用簡單清晰，卻又韻長深遠的手法，完完全全將這首曲子的價值展現出來。
神而明之
三年前在國家音樂廳，當年九十歲的指揮大師布隆許泰特，率領萊比錫布商大廈管絃樂團來台演出舒伯特的《偉大》。那是令人終身難忘的演出，也是我此生有幸聽到最好的現場。布隆許泰特的指揮，我用「神而明之」四個字形容，那是對偉大指揮家的極致讚頌。但是，對平庸的指揮，《偉大》的確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