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第一個想到的都是朱老師:教師節快樂!
我讀萬華中學時遇到一位剛剛從師大國文系第一名畢業的女老師朱永成。只有她相信我會成為一個作家。
緊張的新老師
那時候我是坐在第一排最右邊喊口令的班長。直到現在還記得朱老師第一次走進教室,在同學的竊笑聲中渾身發抖的青澀模樣。她很緊張的看著我說:「班長,把點名簿給我。」
後來同樣的,當我從師大生物系畢業,去五股國中教書,走進二年級女生班,在她們的竊笑聲中一直不敢朝台下看,她們為我取了一個綽號「李三板」,黑板、地板和天花板。
記得當年我從一所暗無天日的高中夜間部考上了公費的師大生物系,第一個想要和對方一起分享自己喜悅的,正是朱老師。她在電話那端充滿笑意的說:「恭喜啊,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我一直對你有信心。不過,不要放棄寫作啊。」
對我疼愛備至
我在讀師大生物系時,開始投稿給中央日報發表文章,我用了一個筆名「小野」。那時候已經去美國留學的朱老師打電話給中央日報詢問:「請問一下,小野先生的本名是不是李遠?他應該是我從前的學生。」
這就是我和朱老師的故事。每次提到她對我的疼愛和影響,我就會忍不住熱淚盈眶。如果說我到現在還對教育有極大的熱忱,其實是因為曾經有過這樣的老師,始終沒有放棄我,對我充滿信心。一直含著笑容對我說話,給我寫信。就算人在美國,她依舊注意著我的每本創作,好像是在我的身邊。
其實我的爸爸是相當恨朱永成老師的。他恨朱老師一直鼓勵我寫作,也恨她不斷送我許多關於思想的書籍,尤其是傅斯年的思想和李敖的著作,還有一些法國小說。在我考高中失利後,她更是「變本加厲」的寫長長的信勉勵我,這下子真的是惹惱了我爸爸,他朝著我狂駡起來,最後把朱老師送給我的書全都丟到垃圾桶去,他駡我「沒出息,考到夜間部還不知道羞恥,還想要當傅斯年,笑死人了。」
用盡全力反撲爸爸
爸爸的舉動和言語深深刺痛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用盡全力的反撲爸爸,我也用了最惡毒的話傷害他:「你看不起你的兒子,你其實根本不愛我。那些書不是你的,我也不是你的。我的老師比你還了解我,甚至比你還愛我。」
我哭著奪回了被爸爸丟到垃圾桶的李敖和傅斯年,爸爸整個人癱軟在一旁。後來我才明白爸爸的恐懼,他沒有安全感,怕失去自己的孩子,也怕自己的孩子有思想,會惹禍上身。因為我的二舅死於白色恐怖,爸媽嚇得焚毀所有曾經相關的書信,從此忠黨愛國超過一切。
朱老師,你好嗎?
每當我對自己的人生有所懷疑時,她的那句話就會浮現:「不管你高中考到哪裏,你還是我心中的李遠。我教過多少優秀學生,他們都比不上你。」
我不會是傅斯年,也不會是李敖,但是,我永遠會是朱老師當年欣賞的那個初中生李遠。其實我一點都沒有變。
朱老師,我又開始一段新的旅程了,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