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6日,我專程從台北到台中,在中興堂聆聽一場音樂會。那場音樂會排出了兩首高難度又極具份量的鋼琴協奏曲,分別是普羅高菲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與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協奏曲--大部分鋼琴家一個晚上彈好其中一首已經很了不起了,這樣的排法真是不可思議。
光輝燦爛的演出
結果真是不可思議,當天我聽到了此生至目前為止,現場聽過最好的普羅高菲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與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協奏曲。每個音都如電光火石,光輝燦爛,整體呈現猶如黑暗中升起火樹銀花,讓人一生難忘。
我在中場休息興奮地寫下筆記:「台灣居然有鋼琴家能彈這麼好,委實可驚可歎!」這位鋼琴家就是陳毓襄,26年過去,我依然認為她是台灣最好的鋼琴家。
我注意到陳毓襄的名字,與驚才絕豔的鋼琴怪傑波哥雷利奇(Ivo Pogorelich)有關。1993年,陳毓襄參加波哥雷利奇國際鋼琴大賽,贏得首獎及獎金十萬美元,她當時是最年輕的參賽者。賽後,陳毓襄受波哥雷里奇夫婦(波哥的夫人也是他的老師:喬治亞鋼琴家愛麗絲‧克澤拉絲)邀請親自指導。
受波哥夫婦青睞
我印象深刻的是,陳毓襄當年是寄一捲錄音帶參加初選,被波哥夫婦相中而得以參與複賽,那時錄音帶錄的是巴哈的英國組曲。而波哥雷利奇的第二、三號英國組曲是我的荒島唱片,更是我認為鋼琴史上不朽的標竿,陳毓襄居然能以英國組曲獲得波哥青睞,代表她深具潛力。
波哥雷利奇也確實極具慧眼,陳毓襄在波哥夫婦教導下,尤其是師承李斯特嫡傳弟子西洛第(Alexander Siloti)的克澤拉絲,更是讓陳毓襄深受啟蒙,領悟到「真正的清楚」、「真正的節奏感」、「平均的音色」、「從丹田彈出的音量」,一窺鋼琴藝術堂奧,琴藝更上層樓。
在倫敦學習的三個月,陳毓襄與「練琴狂魔」波哥一人一間琴房,每天從早上七點練到晚上九點(中間沒有午餐,只有晚餐),整天都在練琴。至此之後,陳毓襄也維持這般「苦行僧」式的苦練方式,這讓她技巧始終保持在巔峰狀態,手指力道紮實,還能兼顧音色。
華人鋼琴之巔
在台中那場不可思議的音樂會後兩年,陳毓襄推出一張震驚世人的專輯,曲目有史特拉汶斯基《彼得洛希卡》與史克里亞賓第三號鋼琴奏鳴曲、幻想曲。無論就技巧、詮釋與演奏效果,不但是華人鋼琴家之巔峰,置諸世界名家之列也毫無愧色。
國內最優秀的樂評人焦元溥盛讚,陳毓襄在《彼得洛希卡》的表現,無論就快速與清晰的彈奏、力道控制、分部處理,都不遜於大師波里尼,詮釋上更是成功彈出兼備現代式與俄國鋼琴學派的優點,締造此曲演奏詮釋上嶄新的里程碑。
最近我到國家音樂廳聆聽陳毓襄的音樂會,曲目是俄國鋼琴家Alexander Tsfasman寫的一首爵士風的鋼琴與管弦樂組曲《Jazz Suite for Piano and Orchestra》。焦元溥剛好坐我身旁,我們一起聽到陳毓襄精彩的表現,包括風馳電掣的第一曲〈雪花〉(Snowflake)--她還彈斷了一根弦!
那個晚上,陳毓襄仍然如26年前在中興堂般耀眼,指力萬鈞,天下無雙,繼續懷抱著無盡的熱情與勤奮,她的音樂旅程是沒有終點的,喜愛她的樂迷都熱切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