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當邦迪亞上校面對行刑槍隊時,他便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尋找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這是我最喜愛的小說《百年孤寂》(馬奎斯著)開頭。這麼多年來,馬奎斯不朽的文字,猶如魔幻寫實般附著在我心頭,沒有一刻離開我的腦袋。
不朽的《約書亞樹》
如同邦迪亞上校,我年少時也曾追尋過,那在時間長河裡,即使在熱帶地區都永不融化,沒有一刻離開我腦袋的冰塊,就是不朽的愛爾蘭搖滾天團U2。除了披頭四之外,這世界上最有政治、社會能量,也最讓人無法忘懷的四人搖滾樂團,還有他們1987年不朽的專輯《約書亞樹》(The Joshua Tree)。
還記得那個每天清晨六點到南投三角公園對面,搭乘專車到台中唸高中,傍晚再從三民路站牌搭客運回家吃晚飯的日子,那來回接近三小時的車程中,我往往戴上耳機,用隨身聽專注聽著那幾卷搖滾經典錄音帶。其中聽到錄音帶快磨平,每一首歌幾乎都會背(歌詞都像一首詩)的專輯,就是《約書亞樹》。
就搖滾樂歷史來說,《約書亞樹》絕對是相當精采雄奇的一張專輯,它是來自愛爾蘭的U2探索美國之作(原本專輯名稱是《兩個美國》),追尋呈現美國開放自由、暴力霸權的雙重矛盾映像。
走向更寬廣的音樂境地
創作期間,主唱波諾(Bono)在英國搖滾天團「滾石」(The Rolling Stones)、搖滾詩人大師Bob Dylan影響下,揉合了愛爾蘭民謠與美國藍調與鄉村音樂、民謠、福音歌曲,寫下新的篇章。
這是U2創作生涯分水嶺,自始他們從龐克搖滾樂團轉型,走向更寬廣、更豐富的音樂境地。對高一男孩的我來說,這樣的音樂不啻是一種神啟。也是在那個脆弱無依的年紀,聽著Bono厚實雋永的唱腔,反覆咀嚼著如詩精練的詞,如神諭環繞,得以度過每一分每一秒的空洞與恐懼。
有意思的是,專輯名稱本身確實也是個靈光乍現的神啟。
一株向上祈禱的樹
1986年12月,U2到美國加州的莫哈維沙漠進行專輯照片拍照,發現在黃昏夕陽餘暉中望過去,沙漠特有的「約書亞樹」,粗短向上伸展的枝椏,神似正在向上天祈禱。
這是舊約聖經先知約書亞到了應許之地後,高舉雙手進行祈禱的樣貌,Bono很喜歡其中蘊含的宗教意義,決定將專輯命名為《約書亞樹》,全部的歌都在探尋靈魂的救贖與主題。
也許就因如此,《約書亞樹》猶如天選之歌,是搖滾樂手所能寫出最美的詩作,專輯每一首幾乎都獨立成調,足以吟詠傳唱後世。
宣告搖滾新時代的來臨
一開頭〈無名大街〉(Where the Streets Have No Name)的寬廣神妙,彷彿宣告搖滾新時代的來臨;堪稱U2代表曲的〈我尚未找到我一直在追尋的〉(I Still Haven't Found What I'm Looking for),悠揚深邃,是搖滾史上最完美將福音歌曲與搖滾樂結合的神作。
其餘曲子包括〈擁有或失去你〉(With or without you)等,曲曲都是動人宣敘傑作,無論是高亢吶喊的〈紅色山丘煤礦小鎮〉(Red Hill Mining Town),尖銳怵目的〈子彈藍色天空〉(Bullet The Blue Sky),到最後一首〈消逝之母〉(Mothers of the Disappeared)的孤寂美感,都是無可替代的。
年近知天命,回首向來蕭瑟處,我最感恩在生命中最純然,最需要向整個世界伸出雙手,像剛剝好玉米筍那般的年紀,能夠認識並好好聽了一些很棒的搖滾樂,改變了我身體內某一部分的排列組合,就如同在那個尋找約書亞樹的下午,重新排列組合了能夠迎向未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