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我們提到龐克樂，這一次，我想進一步為各位朋友解構大家心中對龐克的印象。龐克不一定都是吵雜、叫囂與憤怒，也有美麗如詩的龐克，而且會一直縈繞在妳心裡，百轉千折，湧現的都是他們的旋律。
充滿詩意的龐克
我要提的就是「電視樂隊」（Televison），這個在70年代末期曇花一現的龐克搖滾樂團。他們的首張專輯《天幕之月》（Marquee Moon），就是一張充滿詩意，美麗，以及豐富飽滿想像力的傑作。
我跟「電視樂隊」的相遇就是從這張專輯開始，而且坦白說，一開始的印象頗為驚悚。看看《天幕之月》專輯封面，4個瘦骨嶙峋，臉色蒼白的青年，瞪大眼睛，手上血管清晰可見，配上慘澹陰森的背景，怎麼想都不脫「詭異」兩個字。任誰看了都覺得，這一定又是張嘶吼爆裂的唱片。
最反差的唱片
當年我在剛開張的敦南誠品地下二樓音樂館（那真是個美好的年代），看到這張專輯封面時，記得是在幫我的好友昊子找Fairport Convention的唱片，意外發現的。當時我只覺得這個封面很醒目，有種不知名的吸引力。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出自攝影師Robert Mapplethorpe之手（他另外最知名的作品就是Patti Smith1975年專輯Horses的封面），而且是經過「電視樂隊」把原始照片亂調顏色的結果。
無論如何，這是我記憶以來，專輯封面跟音樂本身呈現最直接反差的唱片之一。簡單來說，這張專輯裡頭的音樂，簡單，純粹，很有力量，兼具詩意，跟妳我印象中的龐克音樂有所不同。英國樂評家Nick Kent的評語最一語中的：「稱他們為龐克搖滾，猶如說杜斯妥也夫斯基是短篇小說家一樣。」（To call them punk rock is rather like describing Dostoevsky a short story writer.）
孤獨的沉靜感
就以專輯標題曲子〈天幕之月〉（Marquee Moon）來說，這是我聽過結構最清晰，編排卻最具想像力的一首傑作。先是副吉他開頭，再來主吉他旋律進場，再來是貝斯，鼓聲旋即加入，而且一直支撐節奏到最後，工工整整，又詩意無限。特別要提的是主唱Tom Verlaine，他蒼白飄渺的聲音，唱著：
我還記得
那些晦暗是怎麼倍增的
我也還有印象
那交加雷電是如何自來
我那時聽著
聽著耳邊的那雨聲
但我那時傾聽
傾聽的卻是週遭的無物…
多年來我常常在獨自一人時，會想到Tom Verlaine唱這首歌的開頭樂段。那是一種孤獨無依，但又深不見底的一種沉靜感。而且這首歌裡，雙吉他的演奏，幾乎到了神而明之的境地。Tom Verlaine清澈吟詠的吉他聲，和另一位吉他手Richard
Lloyd，合力把龐克搖滾史的吉他演奏，推到了一個高峰。
滾石雜誌看走眼
然而，《天幕之月》1977年發行時，也許音樂走在時代前面太遠，它遠不如同時代的龐克搖滾專輯那麼暢銷，「電視樂隊」也沒多久就解散。就連我素來信服的滾石雜誌，也只給了這張專輯三顆星（滿分五顆星）的評價。但隨著四十年過去，《天幕之月》的評價越來越高，已經是公認龐克搖滾史上的經典之作，成為滾石雜誌「看走眼」的著名例子之一。
隨著世人越來越理解他們音樂的價值，「電視樂隊」近年也常常受邀重組表演（可惜在2007年Richard Lloyd因病無法繼續參與）。當我看到已經白髮蒼蒼的Tom Verlaine，在舞台上仍然顯得如此孤獨，又如此耀眼，尤其當他唱起〈天幕之月〉時，周遭的空氣就是閃閃發光，你怎能不愛搖滾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