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卸下美麗的包裝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20/01/09 13:46 點閱 2464 次

朋友每次去日本回來,常會送她一些糕點,包裝精美,拆開來薄薄幾片點心,味道不錯,但是,感覺上內容少了點,心思都花在包裝上。

人也是一樣,每天街頭人來人往,服裝華美、西裝革履,亮麗背後,誰又知是甚麼故事。他們是否出門前才哭過?還是昨晚吃了安眠藥也睡不著,就像她一樣?

掩飾得很好

同事、客戶見了她,總是誇她,神清氣爽、談笑風生,談生意,從沒有失敗過,再刁難的客戶,她都總能搞定,是公司最亮的一張王牌。對外,她甚麼都可以面對,攻無不克,唯獨自己的婚姻不然。只是,她掩飾得很好。

她的婚姻是企業聯姻,她爸爸的事業需要資金挹注,而他家也希望有個夠份量的媳婦能撐住場面。長春藤大學碩士的她,大企業的行銷總監,容貌秀麗端莊,外語能力更是不在話下,站在他身邊,就是一對璧人。

獨自一人蜜月旅行

沒想到,新婚之夜他的坦白,打碎了她所有的念想。他說,這是形婚,做給他爸媽看的,他另有愛的人。隔天的蜜月旅行,她和他去了機場,但是他和那女人去了巴黎,她卻一個人去了雪梨,演也要演給別人看。

坐在雪梨歌劇院前的階梯上,她看海看天看了許久,看了一場歌劇,也去了雪梨碼頭,坐在行人椅上,看著渡輪靠岸、離去, 她挑了一條路線,搭渡輪去了動物園,到底籠子裡的動物沒有自由比較可憐,還是美麗包裝下實則貧乏的她比較值得同情?她可憐了動物們,誰來可憐她?

貌合神離的婚姻

然後,她還得在機場行李轉盤附近,等待他的班機稍後抵達,一起走出海關,搭車回家。主臥室裡,貼著紅色「囍」字,紅玫瑰圖案的床罩鋪在床上,卻像她心頭流的血。他睡在客房,各自的靈魂尋找歸宿,他的靈魂有人溫暖,跟情人的聊天持續到很深的夜裡,她卻站在走廊的暗處,黯然神傷。

嚴格說起來,他算是很優秀的商業人士,集團的事情打理清楚,業績蒸蒸日上,業界也有很好的口碑,人前待她也得體。有次參加酒會,她多喝了兩杯,不勝酒力,還是他把她抱進車子送回家,外人看起來他多體貼,只有她知道,出了門,他是她丈夫,回到家卻是陌生人,一扇門,兩個世界。

傳宗接代的壓力

他爸媽下了指令,要她趕快生個孩子,他連身體接觸都不願意,怎麼生?後來藉著試管嬰兒,她懷上了雙胞胎,每次產檢,他會陪她去,卻沒有噓寒問暖。分娩那天,她陣痛,護理師建議他握著她的手,安慰她,他卻只是把手插在口袋裡,轉身出去走廊。

他爸媽很喜歡這對龍鳳胎,他也難得抱著孩子又親又吻,輕聲對她說,「謝謝你。」臉上卻無波濤。她不要他的謝謝,只要他像親吻孩子般親吻她,可是,她連一個擁抱也盼不到。

我要的,你給不起

忍了又忍、熬了又熬,她終於鼓足勇氣,趁著自己還年輕,提出離婚,她甚麼都不要,反正爸爸的事業也脫困了,孩子也生了,即使她沒有撫養權,也抹煞不了她媽媽的身分,她全都捨下,包括豪妻的身分,她要回自己的生活。

他超乎她所求所想地,給了她一大筆錢,一棟豪宅,作為彌補。她把支票和房屋所有權狀推了過去,搖搖頭說,「我甚麼都不要。」「你不拿,我心裡—過意不去。」他有些尷尬。她冷笑,「我要的,你給不起。」

「你說說看,我會儘量滿足你。」他難得笑了。她深吸一口氣,心底脹痛著,最氣自己的是,竟然不小心就愛上了這個男人,一個對她如此冷酷的人,她豁出去似地說,「我…只要你。」他卻輕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豈能滿足她的需要?從來不在他面前哭泣的她,忍不住,流下眼淚,把自己多年的委屈都哭了出來,完全卸下她堅強的包裝。

他嘆了一口氣,不由自主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說,「我們回家吧!」說出這句話以後,他竟隱約有一種釋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