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在坐公車回家路上，我餘光看見有東西在動，原來是一隻德國蟑螂從從我腳邊，往上沿著左邊窗戶往上爬。通常這種時候，我會神情自若地看一下四周，其實是擔心有人發現，然後內心默默期盼萬籟俱寂，天下太平。
小強逛大街
我迅速掃描，這隻小強身長約1.5公分，女性，腹部腫脹。她正憑著直覺緩緩繞過安全門，往擁擠的人群走去，無畏於眼前的危險。這時我發現隔壁座位的一個女士手嗚著嘴好奇又擔心地盯著，眼神閃閃發光。「這反應很少見呢」我想，於是我們就都放下原本在滑的手機，變成在看蟑螂了。「走到哪裡了？」女士以眼神示意我小強走到扶手上了，「逛大街！」她說。
高中時夥同數學天才好友沛，一名樂隊的同學，以及一名後來考上醫學院的同學一起組成校隊研究德國蟑螂，因此和德國蟑螂有一整學期的相處。我們忠實記錄他們的一舉一動生活起居，漸漸得到一致的結論「蟑螂不可怕，且還有點可愛」。
他們剛孵出時呈翠玉白，漸漸變咖啡色，長得很纖弱，弄到髒東西會花很長的時間細心清潔觸鬚和每一隻腳，談戀愛時心急地拍翅膀屁股發抖，肚子餓了狂吃，遇到驚恐時六腳張開狂奔，遇到挫折強忍。
德國人看蟑螂
幾年前我在德國做研究時，突然發現怎麼在德國看不到德國蟑螂？我問一個德國家庭，媽媽說有啊，在森林裡，偶爾會不小心在走廊遇到，下次她幫我留意。德國人講德國蟑螂時，就像講鍬形蟲和蝴蝶一樣，是大自然的成員，毫無歧視和恐懼。寒假前，有一天她真的用玻璃罐裝了一隻德國蟑螂給我，說這隻是Bernstein Schabe（琥珀/伯恩斯坦蟑螂）並小心地放了全麥餅乾和水。我端詳著這個尊貴的小禮物，想著移居到亞洲後，德國蟑螂直落谷底的處境和民族自尊，充滿感慨。
卡夫卡《變形記》的主人翁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巨大的甲蟲，害怕人類的噓聲和腳步，只能窩居黝暗房間，偶爾爬到天花板上逛逛自娛。家人厭棄他，餵食發霉的麵包，用蘋果丟他結果蘋果鑲嵌在背上，引發感染，導致身體日漸虛弱，最後頹喪地病倒，死了後，他的家人鬆了一口氣。
昆蟲各從其類
《以賽亞書》四十一14「你這蟲雅各和你們以色列人，不要害怕，耶和華說：我必幫助你。你的救贖主就是以色列的聖者。」表明歷史上如蟲子般遭踐踏的弱小民族，也有神的手攙扶。我的心中有個理想，就是有一天，整個世界回到如《創世紀》一開始，在一切的偏見發生之前的樣子，「地上一切昆蟲，各從其類。神看著是好的。」（創一2）
後來，公車上的小強好像不小心走進了一個穿著藍白洋裝女生的包包口袋，那個女生還和我同一站下車，我停下腳步望著她的背影，希望她們兩個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