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以下簡稱「問」):祕魯提前特赦前強人總統藤森,時間點剛好是在平安夜前夕,國會打算彈劾現任總統之後,頗具「政治」意味,有許多人提出質疑,請嚴老師分析。
老藤森爭議大
嚴震生:祕魯這個國家很有意思,有大半人口與印地安人混血,與南美洲國家如烏拉圭、阿根廷、智利多以歐裔人當家不同。但祕魯又開放移民,在30年代時,巴西、祕魯都曾接受日本的移民,當時日本人口膨脹,很多人移居南美洲,前總統藤森就是日本移民的第二代。
藤森出身非常窮困的農家子弟,但讀到經濟學博士,後來有機會參選總統,並在1990年當選,將祕魯帶往不一樣的方向。他在任內消滅了祕魯左派「Shining Path」(光輝路線)的游擊隊,這對祕魯人民而言是件好事,因為「Shining Path」在美國國務院的名單中,屬於恐怖組織。
另外,祕魯經濟也完全走向右派的市場經濟,並在藤森執政的10年當中成長顯著,所以大家不禁會懷念起這位有點專權,但又把國家經濟帶起來的總統。但藤森對反對黨的打壓、破壞人權,甚至最後還想延長任期,這些可讓祕魯人民無法接受。
懷疑是場政治交易
藤森在要被接受調查之前,趁APEC會議的時候直接「躲」回日本,而日本政府認為自己國家的後裔在別的國家做了總統,應該要受到保護,但幾年後藤森在智利被抓,且引渡回祕魯,關進大牢。他的刑期是25年,目前已過了12年,將近一半刑期。
這個很有爭議的總統被判刑之後,大家也覺得他是罪有應得,因為他有貪腐、破壞人權等諸多劣跡。但在去年,波蘭後裔庫琴斯基當選總統,剛上任的時候,人民期待這位總統為國家帶來一些新氣象,但在這一次特赦當中,大家開始懷疑庫琴斯基也涉及貪腐。
當祕魯國會要彈劾庫琴斯基的時候,若反對黨支持這個彈劾案就能成立,但大家發現最大的反對黨分裂了,很多人並不支持彈劾案,包括祕魯反對黨的領導人,同時也是藤森之女的藤森惠子。另外,藤森之子藤森健二身為國會議員,居然也臨時倒戈了。
彈劾案沒有通過後不久,藤森就被特赦了,難怪祕魯人民會認為這是一場「政治交易」,庫琴斯基以特赦老藤森為條件,交換藤森健二帶領幾個國會議員不要投下對彈劾案的支持票,讓庫琴斯基不會只做了一年任期就被趕下台。
藤森總統雖然不像智利獨裁者皮諾契爭議那麼大,支持者認為他讓國家經濟變好;反對者則認為他侵害人權。
藤森健二有影響力
問:藤森現在已經79歲,根據資料顯示,他有嚴重的心律不整、舌癌與多重併發症,特赦他應該也沒有什麼作用,因為照理說他的病情已經無法作積極治療了。反對黨雖然稱這是一場「政治交易」,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而言,特赦藤森也滿人道的。
回過頭,請教嚴老師,庫琴斯基涉及的貪腐狀況,是否真的能夠透過他釋放前強人總統藤森,就能逃避被國會彈劾?我認為光靠藤森健二一個人替他護航是不太可能的,祕魯左派「廣泛陣線」黨依然對庫琴斯基緊盯不放,彈劾案之後還是會再爆發吧?
嚴震生:彈劾票需要3分之2,當時只差7票就能通過,關鍵就在於藤森健二帶領幾個議員沒有投下支持票。但未來是否會有變數?我認為現在既然特赦藤森了,特赦和台灣的保外就醫不同,特赦就是除罪,未來就無法把他關回牢裡了,因為一罪不二罰。
至於藤森健二是否沒有影響力?我認為不見得。老藤森還是有一群死忠粉絲,在他執政的時候受惠很大,或許會產生移情作用,轉而支持老藤森的兒女,譬如藤森惠子還曾與庫琴斯基競選過總統,可見他是一位頗有實力的政治人物。
年老不用對歷史負責?
回應主持人提到,現在放藤森出來是出於健康因素,但以心律不整來說,台大醫學生在當兵之前大概都能「做到」心律不整,這不是一件困難的事。舌癌還有待證明,但看到照片上,老藤森躺在病床上,雖然有吊點滴,但精神還是不錯的。
無論如何,這件事之所以會引起那麼大的爭議,就是因為當年鄰國智利的皮諾契也是稱病,說他神智不清無法接受審判,但之後看皮諾契搭飛機來回進出,好像也沒有什麼大礙,讓大家質疑是不是可以拿年紀大了當藉口,不用對歷史負責。
轉型正義難達成
現在台灣講求「轉型正義」,對祕魯而言,審判前總統藤森也是一種轉型正義,如今特赦藤森,是否以後那些專權、獨裁的統治者都會效法,想盡辦法用一些不光明的交易,換取自己不會被起訴或羈押太久,這是南美洲的困境,即當你想要轉型正義的時候,會擔心那些支持者是否會做出報復行為。
譬如烏拉圭,軍人最後直接和文人達成協議,即軍人直接交出政權,但文人不能起訴他們,這雖然讓政治穩定,卻沒有達到轉型正義。
主持人:這次平安夜一連串的巧合,前有現任總統庫琴斯基彈劾案沒過,不到24小時之內,老藤森就被特赦了,難免會讓庫琴斯基背負「背叛司法、背叛國家」的罪名,後續他要如何兩害相權取其輕,值得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