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醒來的一瞬間,回想起曾在夢中擁有的事物,覺得很滿足;但想起那代價,又似乎有點無法遏止的悲傷。
夢中我們家負債累累,快繳不出房貸;有天我在巷子裡閒晃撿零錢,在排水溝裡看到一隻小白象。牠比巷口那隻母貓大不了多少,兩支小象牙像吊飾般掛在嘴邊,口中發出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雖然趴在排水溝裡,牠身上卻一點也沒弄髒!
我忍不住將牠帶回家,準備好挨罵。結果家人不僅沒責備我私帶動物回來,反而很喜歡的樣子,連隔壁那討厭貓狗的老伯,一見牠也像見到金孫般呵呵笑。小白象似乎有種魔力,見到牠的人都憐愛地看著牠,摸摸牠,好像捨不得離開。
家裡是誰先提到了那主意的?──可能就是我,只是我不想記得──「把牠帶到夜市上展出吧!」就這一句話,我們家谷底翻身。夜市從沒有哪個攤位像我們「小白象抱抱秀」一樣轟動。消息傳開,人潮絡繹不絕,誇張說好了,我們一攤就可以自成一個夜市。
房貸沒多久就還清了;還小賺一筆。我們有想過幫助其他人或動物;至少在發現白象的真正秘密前有想過。那晚小妹抱著白象,請一個「奧客」讓後面小孩先看;那顧客一聽,突然安靜下來乖乖走開。我們試了幾次後確定:這是隻抱在手上,就能讓任何人聽話的神奇白象!
我們忍不住讓白象「服務」了一些事情:爸媽投資獲利空前,家裡用一半錢買到新房子,哥哥國考和姊姊名校面試大捷,甚至我和班花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開始交往。每一次我們達成心願,白象身上如瓷器般的色澤就黯淡一些。
終於,在爸媽透過白象到對岸置產成功的那一晚,白象的身體一下子轉暗,成了一隻黑象。爸媽和兄弟姊妹知道這件事時,反應都很冷淡:「啊反正夠生活了嘛。」甚至我看著黑象睡覺的模樣,也不由得厭惡起來。在發現自己無端端討厭牠的那一刻,我確定世上已經沒有人喜歡這隻黑象,會因牠而聽話了。
夢醒後花了好一段時間,我才想起黑象最後去了哪兒。其實平凡無奇:某天晚上明明關著房門,隔天一早牠已經不在房裡,就像在黑夜中因為被人忽略和厭惡,自己消失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