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藍綠的僵化價值、媒體的扭曲傳播、訴諸情緒的民粹思維,甚至網路社群的同仇敵愾,是否正在不知不覺中,模糊我們的判斷力,動搖我們的價值信念,腐化我們的公民素養?我們是否已被影響、操控而不自覺?年輕世代的質地、視野、企圖心和格局,是形塑社會未來的關鍵,年輕人有未來,台灣才有希望。
然而,有一條路,辛苦又漫長,天天都要灌溉,天天都要翻土,收穫難以掌握,汗水可能白流。但除此路,再無捷徑。不腳踏實地往下扎根,年輕人學不到對應未來的裝備,台灣無法蛻變為成熟的公民社會。這條路是教育,也是一切問題的根源與答案。
如果你曾無力、困惑,卻始終不願放棄對台灣未來更好的期盼,你一點也不孤單。我們都一樣,在黑暗中摸索前進,讓我們釐清方向,一一爬梳實踐之道,努力讓自己成為照亮改變道路的那一盞微光。
去年中秋節前不久,我回到台北住家,樓下忽然傳來敲門聲。下樓一看,是區幹事來訪,他需要我提供印章,好在一份文件上蓋章,以便請領市府發放的一千五百元敬老津貼。
我驀然驚覺,原來人生已到黃昏,已經要被「敬老」了! 我當下的反應是拒絕,不是拒絕承認年紀,而是覺得「這個經費應該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
沒想到送錢來的鄉里幹部顯然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說:「這樣我們很難處理,何況這是政府給的,你不要白不要,不拿白不拿啊!」對方如是勸我,但我最終還是堅持拒絕。
全家移居溫哥華
關上大門,走回房間時,一件遙遠的往事突然自記憶深處浮現。那是一九八八年,我銜命為亞都麗緻在北美籌設新飯店。當時一方面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一方面也為了孩子還小,不捨得分離,決定全家移居溫哥華。
才搬好家不久,熱心的鄰居即提醒,如果在加拿大每年所得低於一個基本額度,就可以替孩子申請「牛奶金」,但這個訊息最後卻被大部分華人解讀為,只要在加拿大沒收入,理所當然可以得到兒童營養補助費,而此項津貼會一直持續每月滙到申請人的戶頭,一直到孩子十八歲為止。
我當時覺得奇怪又荒謬,左鄰右舍的加拿大鄰居卻都說:「應該申請啊!」這塵封往事提醒了我,不分台灣或加拿大,顯然全世界的政客都一樣,不吝爭取公共資源,以籠絡選民。而許多真正該用、卻欠缺的經費,是否在這些表面上的「討好選民」政策中犧牲了?
擁有說「不」的權利
當晚,我難以釋懷。身為公民,對於這類遍地揮灑的「津貼」,我們是否擁有說「不」的權利?或者更貼切的說,我們是否有自我反思的能力,能夠想到這不應該是「不拿白不拿」,而是我拿到的錢,表面上是縣市首長為了選承諾而施捨的善意,實質上卻是國家日漸虧損的預算,下一代無法承受的債務,或是對弱勢更需要的協助,以及國家更重要的政策經費。
面對有限的資源,我們採取何種態度,是一種社會良知,也是我們天天都可能碰到的價值考驗。如果我們評估自身經濟能力不足,接受政府資源協助,理所當然。但往深一層反思,我們是否常在不必要,甚至不應該的情況下,取用不需要的資源?如果奮鬥一生,我們已有能力過充裕的退休生活,還需要以「資深公民」請領敬老金或不當的老農年金嗎?如果我們這一代,不能自我節制,我們將留給下一代怎樣的未來呢?
不被收買的能力
過去十年,台灣每年平均新增的債務高達一.八五三億,如果按照這個速度惡化,二○一六年的預算即將無法編列,政府財務已在崩潰邊緣。從收入層面來看,政府在稅制設計對資本家太過寬厚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從支出層面來看,太多資源浪費在政客為了籠絡選民,不斷加碼大開支票也是問題所在。
二○一四年和二○一六年又是選舉年,暫且不論即將參選的政治人物又將開出哪些社福支票,做為選民的我們,是否有能力看穿政治人物媚眾、不擇手段的伎倆,做出理性及對台灣永續生存有利的選擇?這,考驗我們是否具備不被收買的能力。
老農津貼的收買
老農津貼就是標準的選舉收買。從一九九五年三千元、二○○四年四千元,每逢選舉不分藍綠共同加碼,到如今每月七千元。監察院調查卻發現,台灣目前實質從事農業的人口大約五十餘萬人,但農保投保人數卻多達一百四十萬人。許多人是在六十五歲以後才「轉職」為農民,為的就是老農津貼以及農保。
面對一生辛苦耕作、守家護土的老農,每月發給一萬元都不為過,但以假農民身分請領津貼與修耕補助的投機者,每一塊錢都應該追回國庫。當各種補貼政策吃掉三分之二的農業預算大餅後,還剩多少錢可挹注於台灣的農業升級?
民主只做了一半
但是,是誰選出這些極力籠絡選民的政客呢?選票握在每一個公民手中,也就是你和我身上。我常認為台灣的民主只做了一半:只在前半段投票選出候選人。我們自豪於台灣的民主制度,卻讓民主停在投票的那一天。
如果我們只是選出立委(或各級民意代表),卻不去監督,以及引導他們做出正確的事,最終的惡果是大家一起承擔。在憲政結構下,行政首長由民意代表監督,能制衡民意代表的卻只有選民。大部分的我們,大部分的時刻都讓自己的權利睡著了,對現況無奈,卻毫無行動力。
身為公民,除了應該關心公共政策,對民意代表善盡積極監督之責,也該自省是否無意間抱持了雙重標準?一面批評政策和民意代表不該媚俗,向民粹式民意妥協,一面卻成為「不拿白不拿」、各項「福利」的上癮者?甚至為了自身利益進行不當關說,誘導民代將個案的關說美化成選民服務,名正言順、理所當然地破壞了體制,也誤導了真正代議士的功能?
丹麥節約能源之例
或許有些朋友會認為這樣陳義過高,太過理想化!但就讓我們拿相對文明、先進的北歐四小國來看。
佛里曼早期參與英國等大國共同開發北海油田之前,丹麥是一個完全沒有自有能源的國家,百分之百依靠能源進口,也因此沒有課徵能源稅。但北海油田開始開採出產的同時,丹麥意識到世界能源危機,以及地球暖化的問題,因此,議會遂通過了一個法案:認為地球暖化、石油枯竭是全人類的問題,雖然他們自有能源不再匱乏,卻決定必須開始課徵能源稅,以節約能源。
最後丹麥整體的能源消耗,在石油開採後的總用量,居然低於開採之前。這樣的國家、這樣的議會,讓我們見識到了做為世界公民的真正素養。另一種卻是濫用資源、是非不分,健忘而短視近利。
高素質的公民運動
太多自由行的旅客體驗到台灣溫暖的人情味與從容的生活態度,留下美好的回憶。例如,知名大陸作家韓寒深深被台灣人感動了,素不相識的小眼鏡店老闆主動送上立可拋隱形鏡片替同行友人解圍、熱心計程車司機幾小時內主動奉還他遺失的手機。韓寒筆下「太平洋的風」如此溫暖、和煦、細膩,盡訴台灣可親、美好的人情味。
一位在兩岸活躍的企業家朋友告訴我,二○一三年八月,在台灣引起沸騰的洪仲丘事件,也在大陸企業家之間激起不少迴響。當十幾、二十萬台灣人民在酷熱的夏日夜晚,走上街頭,穿上白衣表達憤怒與追求真相未明的公義,情感雖然激昂,訴求雖然凝重,但過程卻如此平和,參與者如此莊重自持,看到台灣這樣高素質的公民運動,讓一些大陸企業家朋友好生羨慕,甚至在微博上說:「趕緊賺錢!將來移民台灣。」
這場遊行的訴求也許不是每一個人都認同屬於北歐四小國的挪威,開採到石油後,不主張把所有石油收入納進當年的預算,因為他們意識到這些收入終有一天會枯竭,而子孫如果慣於這樣輕易獲取的收入,終將無法延續未來的競爭力,於是將很大一部分收入預存為國家準備金。因此,當歐洲風暴、金融風暴產生時,挪威仍然擁有充沛存糧,不但幫助自己,也幫助了歐洲的金融市場。
全民健保台灣驕傲
回頭過來看我們台灣,例如,全民健保是台灣的驕傲,台灣人就醫的方便和高品質的醫療服務,超越許多歐美國家。
但是,醫療資源被濫用正危害健保的財務健全,我們的年平均就診次數高達十五次(先進國家平均在五至七次)咳嗽、感冒等小型疾病的費用,占去了大部分的醫療資源,甚至醫院急診室人滿為患,就醫品質低落。
原因之一竟是在保險業務激烈競爭下,許多看診者為了申請保費,硬要待滿六小時才願離開。如此濫用,終於逼使衛生福利部和金管會保險局使出殺手鐧,規定新售保單將不准再提供「急診保險金」的理賠。(宇欽/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