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治癒力》

醒報編輯 2024/01/14 18:29 點閱 1494 次

你有多久沒走進大自然了?我們與大自然越來越疏遠,讓我們付出什麼代價?如何在生活中獲得足夠的大自然,讓自己更健康、更幸福、更有創意?

從韓國森林步道到芬蘭小島,再到加州桉樹林,從日本森林浴到蘇格蘭生態療法,跨越歐亞美三大洲,探索大自然對於大腦的正面影響背後的科學。
為自己尋一方自然,與自然一起共好。

大自然不僅美麗,還對我們有益。我們卻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失去與大自然的聯繫。
就算你很宅,看了本書,都會想親近大自然。

「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我和父母一起去旅行,他們天還沒亮就把我挖起來,因為我就是必須得看他媽的日出。」—韓國作家洪又妮(Euny Hong),《歐巴當道憑什麼?》(The Birth of Korean Cool)

化療者健步如飛

朴賢洙(音譯)不像正在接受化療的人。他四十一歲,一頭黑髮,走起路來誰都追不上,但他更喜歡慢慢來。見到他之前,我吃了一頓基本的鄉村午餐:八種泡菜,一盤切得整整齊齊的自製豆腐。豆腐是好東西,軟綿綿的,吃起來不費力,有點像同時吃進空氣和泥土;泡菜則是相反,味道像鞭炮一樣微妙,每一片白菜、芝麻葉、蘿蔔和神祕的蔬菜,都抹上了大量的辣椒、蒜泥和鯷魚魚露。我泡菜淺嘗即止,豆腐卻吃得太多了。如果說韓國菜的精髓是平衡口味,那我顯然是倒向一邊了,因為美國人往往如此,我們喜歡容易入口的淺色食物。我覺得必須走快一點,但就是快不起來。

首先,是茶。朴賢洙嚴格來說不是森林護管員,更像是一個巡查員兼薩滿。值得注意的是,這幾乎就是他的官方工作內容。他是韓國山林廳的「新品種」雇員:森林療癒師。為此,他甚至通過嚴格的入學考,進研究所攻讀。他並非一直渴望從事這一職業。

森林療癒師

和許多韓國人一樣,他的職涯始於一份競爭激烈的企業工作:在首爾以南幾小時車程的一個城市,擔任醫院門診部總經理。在三十四歲那年,他卻診斷出得了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他和妻子育有三名幼子,他在住家附近的樹林尋求平靜和恢復,效果非常好,便決定一生要在檜木林中度過。在這裡,在他的山間小窩,他站在韓國將大自然醫學化計畫的最前線,這個計畫從大自然的直接感官影響開始。

朴賢洙在長城休養林遊客中心停車場迎接我和翻譯,帶我們走進遊客中心。這棟嶄新建築以金黃色木材建造,散發著令人愉悅但略為刺鼻的檜木氣味,聞來很像松脂與聖誕樹結合的濃烈氣味。朴賢洙為會議室的矮桌子道歉,問我是否能夠盤腿席地而坐。當然可以!我說。不是每個美國人都四肢僵硬到絕望地步。我們喝茶,茶是用夏天這裡採收的安息香花泡的。二十分鐘後,我絕望地換了個姿勢,再次殷殷盼著約定好的散步。

在檜木林中散步

他告訴我們,每個月這裡有兩千到三千名遊客,包括每天會有三至四組特地為某種治療而來的人,從癌症患者、過敏兒童,到準媽媽,以及介於這之間的人。根據不同的療程,參與的民眾可能會做一些活動,像是引導冥想、木器製作和茶道。但這一切的核心是在檜木林中散步。是的,請!

我從桌子爬起來,關節喀喀作響。我搖搖晃晃走進生理室,和所有的參與者一樣,活動前後我要快速記錄壓力,雖然我的活動只有散步、快速噴一點檜木露和幾分鐘的深呼吸,因為我像往常一樣太忙了,沒有時間做整套的放鬆。

在韓國的這一週,我的行程排得滿滿的,有森林要參觀,有科學家要拜會,今天可以說是「時差和豆腐的迷你恢復計畫」,我的翻譯瑟琵雅比我還要忙,因為她必須記錄每一次交流,同時回覆電子郵件,為我安排當週後面的訪問。她今年四十四歲,有一個十幾歲的兒子,自己也需要去樹林走走,「我很少運動,佛羅倫絲。」她神色憂慮地說。

維持較低的血壓

我們先量血壓,再將手指插入塑膠夾式傳感器數分鐘,傳感器測量我們的心率變異,目的是讓韓國山林廳收集所有紀錄,建立一個大型數據庫進行研究。而民眾也能追蹤自己在不同時間、不同森林與設施中的數據,以便判斷每週到樹林散步一趟是否足以維持較低的血壓,或者是否最好嘗試在養生法中添加更多的樹葉橡果拼貼畫。

這一切的規模非常符合韓國人雄心勃勃的風格,三星戰勝了蘋果,韓流音樂K-Pop以美國衍生的流行音樂模式主宰亞洲,韓國的森林療癒步道和科學也要超越日本。在韓國,森林浴稱為삼림욕。

雖然長城目前是韓國僅有的三處官方自然休養林之一,但未來兩年內將設立三十四處休養林,代表大多數主要城鎮都會有一座。這片森林以檜木為主,被認為是這個系統中的明珠。我終於得以一探究竟了。我們往步道出發,先沿著一條寬闊的土路穿過樹林,然後拐入一條細心維護的窄徑。步道繞過九百公尺高的祝靈山,我們經過一個路牌,上頭說森林的空氣含氧量比城市或建築物更高,不過我好奇增加的含氧量會不會被增加的海拔高度和稀薄的空氣所抵消。

長城休養林

朴賢洙穿著看似很舒服的寬鬆毛式中山裝,胸前掛著一個木頭圓形名牌。他一邊優雅地走著,一邊講述這片土地的歷史。如同二戰後韓國大部分地區,這裡的山腰曾經一棵樹也不剩。首先是一九一○年開始占領韓國的日本人,他們為了木材砍伐森林。

戰後,人民搜刮剩下的東西作為取暖燃料。時代的氛圍很絕望,當時韓國人均GDP為一百美元,比西非迦納還低,三分之一的韓國人無家可歸。少了樹木做水土保持,泥土滑動,淤泥堵塞溪流。重新植樹的工作在一九六○年代認真展開,檜木因為生長快速,又有抵禦害蟲的神奇能力,受到韓國人的喜愛。長城休養林目前百分之八十八的樹種是檜木,它們都已經長成大樹。

昆蟲對檜木為何不感興趣?原因引起了韓國山林廳的注意。檜木氣味宜人,走在長城休養林,彷彿穿過一大缸如詩如畫的舒緩薄荷膏。

我變得更像樹

無論這些樹是否顯著增加了我們的氧氣供應,感覺上它們確實辦到了,清理了我們的鼻竇,為每一個細胞注入森林精華,是一種促進健康、提振活力的好東西。作家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有段話是這麼說的:「那空氣的品質,那從古老樹木散發出來的氣息,如此奇妙地改變了疲憊的精神,讓人煥然一新。」

他的嗅覺非常靈敏。D.H.勞倫斯(D. H. Lawrence)也一樣,曾經寫道(應該說是誇張地描述):「松樹的香甜令人振奮,發出挑釁……永恆的銳利鋒芒……我意識到它幫助我改變,這太重要了。我甚至意識到,從樹上傳來的能量顫悠悠地穿過我的生命,我變得更像樹,更多的刺,更有松脂味……」

顯然不是只有亞洲有檜木,也不是只有亞洲人才喜歡檜木。檜木耐腐,色調溫暖,氣味芬芳宜人,全世界都愛。在古埃及,檜木被用來製作木乃伊棺,檜木甚至被認為比黃銅更耐用,所以柏拉圖的法典刻在檜木板上。豐富多彩的琥珀色樹皮,高入雲霄的綠色大樹,長城休養林讓人感覺很舒服,幾乎有一種宗教集會的氛圍。在日本森林漫步時,我看到多種硬木、檜木和其他原生種常青樹,但長城幾乎只有一種樹種。

以我的理解可能是亞洲人的自然概念中,折衷之道也很好,不必實現愛默生式的純潔才會被認為是神聖的。我詢問朴賢洙野生動物的情況,他坦承這裡沒有什麼大型哺乳動物,大多數不是被獵殺了,就是因為棲息地貧脊,被逼去了北韓和南韓之間的非軍事區。

兩百五十萬棵樹木

那裡的生物資源豐富得令人驚訝,幾十年來,一般人不許進入這個長約兩百六十公里、寬四公里的緩衝區,使它成了國際和平公園的首選之地,只要南北韓雙方能達成共識。

森林缺乏生物多樣性,但他們藉由感官樂趣和越來越多的人類醫療用途來彌補。朴賢洙說:「這裡有兩百五十萬棵樹木。」一層薄霧從樹林冉冉升起,由我們所聞到的氣溶膠組成。在大氣層中,這些氣溶膠有增雨作用,能夠幫助森林調節濕度。

不過朴賢洙是療癒師,所以有嚴格的醫學鑑賞力,他說:「芬多精可以抗菌。」他引用日本宮崎的研究繼續說,彷彿背誦過很多次:「它們能減少百分之五十三的壓力,降低百分之五到七的血壓。土壤也有療效,可以抵抗病毒,土臭素對癌症有好處。」我後來得知,雨後泥土會發出怪味就是因為土臭素。

如同許多芬多精,它是一種萜烯,屬於芳香烴家族,是天然樹脂的主要成分(順便說一句,萜烯也是啤酒花的重要成分,讓黑啤酒具有豐富的風味和香氣)。

芬多精可以抗菌

土臭素來自土壤生物,特別是許多抗生素的關鍵的鏈黴菌。根據英國皇家化學學會,就算只有一絲這種濃烈的氣味,我們都能聞到。如果在一座游泳池中摻入七滴土臭素,我們依舊可以察覺到,這種敏感性可能反映出一種重要的演化適應,因為它能讓我們口渴的祖先找得到水源,這也解釋了它的存在何以有助於我們放鬆;駱駝可能比我們更愛它。

二○○七年,英格蘭諾里奇科學家基思‧查特(Keith Chater)對天藍色鏈黴菌進行基因組測序,認為駱駝可以在幾公里外的綠洲就聞到土臭素,為了回報土臭素提供導向服務,駱駝會讓一些孢子搭便車到下一個水坑。土臭素是生存的味道。

如今韓國和日本在森林氣味科學方面領先全球,這不令人意外。他們有日本李卿的「自然殺手」細胞研究成果,還有年輕的生理學家恒次祐子的研究。恒次曾任日本森林總合研究所木材工業研究部主任研究員,她給五十二名嬰兒噴灑日本檜木的主要成分:蒎烯和檸烯,結果蒎烯讓嬰兒每分鐘心跳立刻減少四下,而檬烯和對照組則沒有什麼差異。

比吃藥還管用!

我在日本醫科大學李卿的實驗室時(讓實驗對象住旅館三個晚上,房間噴灑檜木精油的那個人),給我示範了這種東西的即時效果。套上血壓計臂帶,他轉開森林靈藥的蓋子。「這很毒的!」他呵呵笑了起來。「很好,但很毒。」當我深深吸氣,油有一種像瀝青的刺鼻味道,很奇妙。我們把蓋子蓋上,再次測量我的血壓,下降了十二個單位。

我看著李卿,他高興地點點頭,「效果非常好,比吃藥還管用!」

另一方面,在韓國由政府資助的森林研究所,科學家提煉精油,研究它們對過敏的影響、殺死葡萄球菌的能力。他們的發現包括:針葉樹精油可以對抗過敏性皮膚病(以低濃度塗抹在皮膚上);降低皮質醇濃度,緩解壓力(吸入);減緩哮喘症狀(吸入)。

檜木油的主要成分是樟腦、松脂、蒎烯、蛇麻烯、檸烯和檜烯,取決於季節和取樣的樹木部位。蛇麻烯對治療哮喘似乎特別有幫助,萜烯則是有助於抵抗細菌感染和壓力。

我沒有什麼要積極護理的感染,但走了幾分鐘後,我感覺這是我這一天最清醒的時候。我們在一條木棧道上停下來,棧道橫跨一片長滿茱萸的小濕地,連接步道兩端較為乾爽的部分。朴賢洙指出一株香茅和一顆日本雪松,它們也有抗感染的功效,所以受到重視。他要我們閉上眼睛深呼吸,然後他帶著我們做了幾個緩和的伸展動作。

在這樹林中用心走路

瑟琵雅把筆記本插到風衣的夾縫中,我們將手臂高舉過頭,放下後又再舉,同時緩緩呼吸。鳥兒嘰嘰喳喳,風輕拂高處枝枒,光線和秋天涼爽的空氣交錯。朴賢洙叫我們看看小徑旁平靜的水塘。「看看湖面,看看樹木的倒影,這對大腦很好。假裝這是你的心,深呼吸,你在上面看到的樹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只是倒影,這就像你的思想一樣。一個抑鬱的人看到憂鬱症,那可能是一種幻覺。那其實並不存在,你可以把情緒和思想分離開來。」

也許是翻譯之故,但事情似乎已經脫離可量化的科學領域,進入更複雜的境界。是神祕主義偏離了科學,讓它變得可疑?還是它更像一個入口,讓科學家有了一個西方人並不總是感到舒服的切入點?或者兩者都有一點?我不確定。

三年來,朴賢洙日復一日在這片樹林中用心走路。「我百分之百肯定對我有幫助。」巡查員的病情逐漸好轉,他說:「一開始確診時,我有各種的恐懼和焦慮。我現在很快樂,焦慮是零,人從大自然中了解到自己可以治癒。現在我的責任是做大自然和人之間的橋樑。」

他非常感激白血病改變了他的人生方向,不過很難說是什麼確實幫助了朴賢洙和許多湧入這些地方的人,是運動嗎?朴賢洙戴著計步手環,規定自己日行一萬五千步,大約是十公里的距離。他還相信森林能治癒他,而信仰的力量可能會超乎你的估量。

韓國進入了「壓力峰值」

信仰也可能有傳染力。朴賢洙是令人感動的老師,想幫助其他人擺脫壓力,轉向比繁重工作和課業更有意義的事。他沒有強迫自己的孩子去上幾乎每個孩子都去的補習班——韓文叫學院(학원)──很多孩子放棄運動玩耍,無精打采到補習班,不過是去混時間罷了。他讀中學的大兒子現在就讀一所「木業學校」,學習森林管理知識。

朴賢洙告訴我,他認為韓國進入了「壓力峰值」。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看法,韓國脫離了貧困,歷經一連串的獨裁統治,成了全球最富有的民主國家之一,現在是世界第十四大經濟體。百分之九十八的韓國人有大專或大學文憑,這個比例高得難以置信,全球排行第一。

然而,這種流星般的成功也付出龐大的代價。韓國人每年平均工時為兩千一百九十三小時,是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中最高的數字,根據該國最大的雇主之一三星公司的調查,逾百分之七十的人表示工作讓他們情緒低落。

再者,問題不局限於勞動人口。根據報導,百分之九十六的高中生睡眠不足。二○一一年一項調查發現,百分之八十七‧九的人「前一週」感受到緊張壓力。

日本、中國和美國的青少年所報告的數字只有一半。根據延世大學的研究人員,韓國學生是所有工業化國家中最不快樂的學生。在一個精神疾病被高度污名化的國家,韓國人的自殺率是全球第一高。

不過,他們目前在安全和物質方面取得某種程度的成就,有人便開始積極尋求更快樂的生活。韓國人熱愛SPA芳療和化妝品,這類產業蓬勃發展起來,另一方面,韓國人也越來越嚮往韓國歷史深處的神祕山林。佛教在四世紀傳到這裡,與朝鮮半島相信「萬物有靈」的古老薩滿教完美融合。在韓國,山神是最強大的神靈,樹木長久以來也被尊為人類和村莊的守護者。

然而,到了十四世紀,朝鮮統治者發現,源自中國的儒家思想有一套利於發展民族國家的政治哲學,中心思想包括組織嚴謹的階層地位、社會義務和牢固的工作倫理。現在,兩個對立面之間存在著一種不安且不平等的低盪關係:一邊吹捧技術、競爭和階層制度,另一邊是與大自然相關的「精神無處不在」的基礎。(章文/輯)

《大自然治癒力:更健康.更快樂.更有創造力的身心靈自然療癒》
作者:佛羅倫絲.威廉斯(Outside雜誌記者和特約編輯)
出版社:奇光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