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平安夜，在《臺灣醒報》林意玲社長熱情邀約下，有幸與一群專欄作家好友相聚晚宴，席間討論聖誕夜該聽什麼音樂？我推薦了上週在本欄提過的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歡樂頌》。但在此同時，我也思考，即將告別2021年，要用哪一張唱片，來送走這仍受疫情環伺、災難未歇的一年呢？
《情歌》改編大師小品
躍上心頭的，是加拿大鋼琴家安潔拉．休薇特（Angela Hewitt）最近才出版的鋼琴改編曲集《情歌》（Love songs）。這是一張改編大作曲家舒曼、舒伯特、法雅、史特勞斯、佛瑞、葛利格等作品的鋼琴小品集，有些是歌劇、藝術歌曲的鋼琴改編版，休薇特也親自改編了馬勒第五號交響曲的慢板。
在百餘年之前的年代，留聲機尚未發明，要聆聽古典音樂作品，除了到音樂廳或歌劇院外，就是三五好友，在家中演奏室內樂；即使是孤身一人，只要有一架鋼琴，也可自得其樂。例如，如果在家想聽布拉姆斯第二號交響曲，無法到音樂廳去，就在家裡鋼琴四手聯彈，也可沈浸在大師雋永動人的旋律。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改編小品蔚為風氣，許多偉大的交響曲或歌劇，都有器樂改編版傳世，也便於讓更多不便出門的愛樂者，得以認識許多美好的新作，原因即是如此。尤其是「鋼琴之王」李斯特，鋼琴技法驚艷天下，他讓鋼琴改編曲提升為十九世紀音樂創作的一個新類型，拓展了鋼琴的表現空間與價值。
休薇特的疫情琴懐
休薇特是譽滿天下的鋼琴家，錄音等身，以巴哈鍵盤作品聞名於世。去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繁忙的錄音、巡迴演奏驟然暫停，過去幾乎從未錄製過純粹鋼琴改編曲的她，開始靜下心來，在家研究、練習這些多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音樂小品—這也是古典音樂界某種意外的「疫情效應」吧！
或許在這樣特殊的氛圍，映照著整個世界近乎封鎖（lockdown）的現實情景下，休薇特演奏出一種清淨、孤寂的質感，沁著一絲甜美，在清冷的琴音中突圍出來。讓我覺得，這樣的音樂很適合今年這一整年，尤其是五月三級警戒，各行各業幾乎被足足「關」了三個月，即使疫情稍有趨緩，但各國邊境未開，大家心中都尚未能「解封」，封閉、孤獨的情歌，適合這樣的味道。
從舒曼的藝術歌曲〈奉獻〉開始，休薇特演奏了好幾首精彩的藝術歌曲鋼琴改編，接下來〈妳好似花朵〉、〈春夜〉，都甜美極了。我說過，舒曼的偉大被世人嚴重忽略，這些旋律的陰鬱甜美，人間那得幾回聞？其他如「歌曲之王」舒伯特的〈小夜曲〉，再到理查・史特勞斯最好的藝術歌曲〈Morgen（明日）！〉，休薇特將孤單與甜甜的愛都收進了琴音裡。
靈魂雙翼告別2021
專輯近尾聲，休薇特給了我們幾闕「驚喜」：西班牙作曲家法雅〈七首西班牙民歌〉（Siete Canciones Populares Espanolas）後五首鋼琴改編，濃郁的西班牙風情，讓人意亂情迷。唯一的爵士小品蓋西文〈愛走進來了〉，以及古老愛爾蘭曲調〈丹尼男孩〉原曲，我深深吸一口氣，有什麼比這兩首曲子更適合告別2021呢？
在內頁解說中，休薇特引述法國大作曲家白遼士回憶錄說的：「愛與音樂，乃靈魂之雙翼，缺一不可！」這句話深得我心，越是艱困的年代，越是需要愛與音樂，我願以最甜美的情歌，獻給生活在最困頓時刻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