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旭岑談音樂》夜泳與尋河的旅程

蕭旭岑 2021/10/13 09:51 點閱 926 次

搖滾樂如浩瀚長河,經典何其多,愛樂者漫遊其間,必然俯仰自得。然而說到對我個人而言,意義最特殊,情感最深刻的專輯,當數曾經是「美國第一搖滾樂團」的R.E.M,1992年發行的《Automatic for the People》(全民自動化)。

另類搖滾先驅

1992年我離開家鄉南投北上求學,那是個人生命的一次重要轉折。木柵濕冷,寒風吹面,即使到現在,回想起那段時光,我的皮膚彷彿都還能感受到真實的觸感與溫度。那也是父親人生軸線最偏斜的時刻,北上念大學,彷彿是一種逃離,雖如釋重負,對媽媽與弟弟又深感愧疚,在在衝擊著十八歲的心靈。

那時候遇上R.E.M,應該是一種救贖。當時他們專輯《Out of Time》(落伍)的經典金曲〈Losing my religions〉(失去信仰)正火紅,台灣搖滾樂迷趨之若鶩,那也是我接觸R.E.M的開始,沒想到之後的故事跟這首歌名剛好相反,這個偉大樂團從此成為我的信仰,即便三十年過去,也從未失去。

R.E.M團名是主唱Michael Stipe從字典隨機選出,是「Rapid Eye Movement」(快速動眼期,動物睡眠階段)縮寫。創立之初,清新脫俗的龐克搖滾融合濃濃民謠風,加上Michael Stipe晦澀但靈光閃閃的歌詞,經大學電台強力播放,在知識分子、文青圈間廣為流傳,樂團知名度大開,樂評尊為另類搖滾先驅。

溫暖寬厚的救贖

當時已有人稱R.E.M是「美國最佳搖滾樂隊」,後來偉大的搖滾樂團「超脫」(Nirvana)等都深受其影響。1992年的《全民自動化》公認是他們生涯最偉大的作品,到達了前所未有的圓熟高度。我還記得當時「滾石雜誌」給五顆星最高評價時,標題正是「更寬厚、更和煦的R.E.M」。

就這樣,在我人生第一次宛若避走的晦暗時刻,碰巧遇上最圓熟也最溫暖寬厚的R.E.M,那是何等的奇遇,因此我用「救贖」來形容。《全民自動化》裡頭第一首排行歌曲是〈Everybody Hurts〉(人皆有傷痛),偉大搖滾樂團齊柏林飛船(Led Zeppelin)貝斯手John Paul Jones還協助弦樂編曲,非常撫慰人心,彷彿縫合了我心底無以名狀的傷口。

慶幸有聽現場

1995年二月,R.E.M來台演唱,對窮學生的我來說,一度天人交戰是否買票聆聽。二十六年後的今天,我深深慶幸還好當時咬著牙,做出把家教薪水拿去買前排座位的正確決定。還記得在台北國際會議中心,坐在前幾排的我與吉他手Peter Buck四目相對很多次,然後聽Michael Stipe現場唱著無數經典的歌!

那次是R.E.M唯一來台演唱的一次,到2011年樂團解散,這個經驗即成絕響。我慶幸當時有聽到顛峰狀態的R.E.M,因為自此之後,R.E.M再也沒有回到那時的巔峰。如果當時想說「反正下次還有機會」,我就錯過了「永不再來」的R.E.M。所以聽現場這種事,你不能跟上帝打賭。

《全民自動化》三首經典

將近三十年後的此刻,《全民自動化》最後三首歌:〈Man on the Moon〉(月球上的男人)、〈Nightswimming〉(夜泳)、〈Find the River〉(尋找河流),經過時間沉澱與淬鍊,早已成為不朽經典,無論是美麗雋永的旋律,或者悠揚如詩的歌詞,已經與我生命緊緊嵌合在一起。

記得大學時還曾在歌手齊豫前夫、英語系教授卜道(David Blundell)課堂中介紹過〈夜泳〉、〈尋找河流〉兩首歌,卜道瞇著眼聆聽的模樣,彷彿又在眼前重現。人生不會重來,就算有機會再來一次,我想也只是在時間的漫漫長河裡夜泳、尋覓而已,我從未後悔,更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