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前幾年，美國不少銀行不顧借款人的信用風險，持續把錢借給許多無力還款的人，並將這些有極高違約風險的房貸包裝成衍伸性金融商品，出售給投資人。
評級機構為了爭取生意，偽造評鑑，將這些金融商品評價為AAA級。最終，房貸大量違約，這些金融商品一夕間變成垃圾，曾買入這些金融商品的人蒙受巨大損失，人類迎來21世紀第一個經濟大蕭條。
法國歷史學家保羅．韋納曾說：「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看不見什麼時，甚至不會知道自己的盲目。」人們總是會相信大部分的人都相信的東西，所以科學成為《駭客任務》中的紅色藥丸，助你看透真實世界。
史上最大的銀行搶案隱於無形。沒有槍支，沒有戴著滑雪面罩的搶匪，也沒有顫抖的行員被迫打開金庫。那是因為錢不是堆放在某處，而是在移動中遭竊。當時那些錢正以連串的0與1，飛速橫越大陸。
轉帳金額過於龐大
2016年2月5日，孟加拉央行的員工注意到一個不尋常的現象。自動列印每日交易憑據的印表機完全靜止不動。經過故障排解後，當天稍晚，問題終於解決了，印表機開始印出大量來自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的資訊。他們質疑來自孟加拉的轉帳指令，因為金額加起來非常龐大：總計十億美元。現代經濟中的貨幣以光速流動，而且它們跟人類不一樣，可以輕易跨越多數國界。
SWIFT 網路（「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的簡稱）是銀行資金在全球流動的方式。SWIFT 網路中，平均每天約有五兆美元透過往來銀行流通。SWIFT 網路涵蓋了兩百多個國家與地區，共有一萬一千多家金融機構參與其中。
巧妙利用時差
不過，竊賊不僅以惡意軟體入侵銀行而已，他們也以複雜的手法竄改了時間與空間。從紐約時間的週四下午到孟加拉時間的週二上午，銀行人員一直被蒙在鼓裡，渾然不知他們被搶了。那是因為駭客巧妙地利用了這些國家的時區與地理位置的差異來對付銀行。
《紐約時報》的報導指出，美國聯邦儲備銀行收到七十筆詐騙的付款委託書時，孟加拉銀行正好處於週末的非營業時段。那七十筆付款委託書是要匯到菲律賓的四個銀行帳號以及斯里蘭卡的一個帳號。週日，孟加拉銀行營業時，發現錯誤，但無法與美國聯邦儲備銀行聯繫。
行長因此向菲律賓央行發出止付通知，但菲律賓央行因農曆新年而未營業……週一下午晚些時候（孟加拉的達卡時間），美國聯邦儲備銀行開始營業時，孟加拉央行要求紐約的銀行人員不要轉帳到菲律賓，卻被告知為時已晚，那些錢已轉入收款行。
富與窮分歧大
最後，搶匪並未如願獲得所有贓款。他們透過菲律賓的賭場，設法把八千一百萬美元洗到海外帳戶。迄今，這起搶案仍未找到主謀，但資料顯示，主嫌是北韓。果真如此的話，全球最窮的國家之一已經開始搶銀行了。
但這起事件帶出了一個關鍵問題：為什麼富國與窮國之間的分歧那麼大？《分歧》（The Divide）的作者傑生．希克爾（Jason Hickel）指出，那與資金的流動方式有很大的關係。他表示，十八世紀，亞洲人的生活水準其實比西歐人高。從拉丁美洲到印度再到非洲，殖民導致生活水準與收入急劇下降。
原物料是以廉價的勞力從土地中開採出來，以便把製成品賣回殖民地與西方國家，高額的進口關稅確保了殖民統治者不會面臨激烈競爭。殖民主義使殖民地的資源及生產資源的勞力貶值，創造出一種「不平等交易」體系：大量的財富從貧國流出，持續了數百年，至今仍讓數十億人處於貧困狀態。
富國有較大議價力
希克爾寫道：「過去，殖民的列強可直接對殖民地發號施令。如今，雖然貿易嚴格來講是『自由的』，但富國有較大的議價力，可以隨心所欲。此外，貿易協定常導致貧國無法像富國那樣保護本國工人。由於跨國公司現在有能力到全球各地尋找最便宜的勞力與商品，貧國被迫削價競爭。」
美國本地生產的襯衫，之所以比地球另一端生產再運來賣你的襯衫還貴，就是這種不平等的交易造成的。如果把真正的成本算進去，每年從貧國流到富國的財富，總計高達4.9兆美元。
將金錢藏匿境外
但是操弄金融體系還有其他方式，藏錢是眾所皆知的一種。全球金融誠信組織（Global Financial Integrity）是追蹤資金祕密轉移的非營利組織，其資料顯示，光是2014年，非法金流（illicit financial flow，IFF）就高達3.5兆美元。什麼是非法金流？那是指非法轉帳──例如洗錢、進出口偽報、利用空殼公司等等──把資金從一國轉移到另一國，而且作法「通常很隱匿，無法察覺」。
現在金錢可以做到這點，是因為轉帳不是使用真金白銀。以前，金錢是以某種實體為基礎，例如牛、蚌殼或菸草，但如今金錢是抽象的，它是與我們身分相連的符號網絡──是與我們身分證號碼相連的數字──它們迅速穿過深海電纜，像蒸汽一樣穿過無線的天空。世界上絕大多數的金錢都像幽靈一樣隱於無形。
然而，隱藏金錢最有名的伎倆，可能是利用邊界與地理屏障來藏匿資金。富人受益最大，因為他們請得起熟悉細節的律師來幫忙。當然，我指的是避稅天堂。《富稅時代》（The Hidden Wealth of Nations）的作者加柏列．祖克曼（Gabriel Zucman）指出，2016年，約8.6兆美元的錢存放在境外帳戶，無需繳納半毛稅金。
不把錢留本土 避免課稅
那個金額幾乎是全球科技市場規模的三倍，目前全球科技市場的估值約三兆美元。巴拿馬文件（Panama Papers）與天堂文件（Paradise Papers）的洩漏，顯現出這種作法有多普遍。
在加拿大，調查發現，六十家最大的公司在境外設立了一千多家子公司。因此，雖然普通的加拿大人必須納稅或面臨收費，但加拿大的企業與金融界的精英卻找到合法的管道，每年不必把150億美元如實地列在帳上。
這是一般通則。由於金錢可以自由流動，富人不需要把錢留在本土。《財星》雜誌指出，2017年，蘋果把2520億美元的獲利留在境外，以避免被美國課稅。亞馬遜的獲利超過三十億美元，但靠著免稅及稅額抵減，它幾乎不用繳納聯邦稅。
貧窮還被懲罰
同年，樂施會的報告指出，「全球創造的財富中，高達82%歸最富有的1%所有」。那1%的財富加總起來，足以終結全球赤貧七次以上。貧富差距已變得如此巨大：地球上最富有的四十二個人，與世界上最窮的一半人口擁有一樣的財富。也就是說，那四十二人的財富，相當於底層三十七億人的財富。
貧窮不單只是競爭時不如人而已，窮人也因為缺乏財富而日益受到懲罰，並遭到罪刑處置。以最簡單的懲罰形式來說，銀行帳戶的餘額太低時，許多銀行會收取罰款或「手續費」。例如，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對每月餘額低於一千五百美元的帳戶收取十二美元的費用。
信用降低 惡性循環
本質上，那等於是對存款不足的人收費。銀行也會挖掘我們的資料，並使用演算法來判斷信用評分。 即使是在「還款紀錄不良的商店」反覆購物，也會影響一個人的信評，導致消費額度降低及借貸成本增加。而且，窮人很難直接收拾行囊，搬到更好的社群；對無家可歸的人來說，搬遷更是困難。
華盛頓特區的美國遊民與貧民法律中心（National Law Center on Homelessness & Poverty）的報告指出：「許多城市缺乏平價住房與庇護空間，卻選擇以刑事或民事手段來懲罰露宿街頭的遊民。那些城市持續威脅及逮捕遊民，並對他們開罰單，理由是他們在室外公共場所進行維生活動（例如睡覺或坐著），但城市裡毫無合法的室內場所供他們選擇。」
(興韻/輯)
《超維度思考：擺脫盲點，以科學拉高維度，精準透視世界》
作者： 湯毅虹
出版社：方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