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南極:在世界盡頭找一條路》

醒報編輯 2021/05/05 07:36 點閱 17988 次

關於南極,隨意上網搜尋都可以找到海有多深、山有多高、企鵝可潛水達幾公尺等上萬筆資料。但南極的靈魂在於探險家與科學家們,他們義無反顧的對南極進行無盡的探索。

冰冷的大地,喚起的是數百年來探險家的熱血,在這樣的天地間,才看清楚旅行者的本來面目。《呼吸南極》作者鄭有利、黃麗如去過南極多次,記錄了一篇又一篇最初誘發他們前往南極的知名探險家的故事,並且寫下追尋這些旅人們足跡的歷程。

南極是「地球最後一塊淨土」,成為淨土的一大原因就是這塊大地是地球上唯一不能永久居留的區塊,他屬於全人類所共有,每個國家都不能在此伸張主權。要實際在冰硬的大地上踩到企鵝屎滑倒才知道這個疆域的主人是大自然,要持續的在強風中走動被風在臉上刮出傷痕才明白什麼是南極的印記。

難忘熱鬧南極

到過南極之後,南極的點點滴滴就滲透到身上的每個細胞。南極旅遊從來不孤寂,純淨的大自然給我們的是盛宴般的洗禮。南極從來不遙遠,當你置身於那樣的大地,就不自覺的融入大自然中,忘卻那漫漫來時路。

南極從來不是個荒原,在夏天,他是個熱鬧的地方,成千上萬的科學家與工作人員在此研究,數以萬計的觀光客在此旅遊,還有各種生物在此活動。只有在冬天,才見寂寥。

在南極可以聽到天籟般的聲音:冰河流動的聲音、萬年玄冰內氣泡從冰裡逃脫出嗶嗶啵啵的聲響、企鵝棲息地的喋喋不休、鯨魚吸氣吐氣的低鳴。當造訪過南極後,無時不刻會想起這奇幻的大地,總是會想著:何時可以再回去?

旅遊生態大幅改變

近十餘年來,去了近二十趟南極,親身經歷南極遊巨大的變化,從早期只有少數的船能前往南極到目前郵輪化的南極旅遊盛行。

我最初喜歡的Lyubov Orlova早已變成幽靈船在海上漂流,她的姐妹船Clipper Adventurer經過兩次改名又裝修後,如今以Ocean Adventurer航行於南極;俄羅斯的科學研究船Akademik Vavilov和Akademik Ioffe已退出南極的旅遊;克雷尼可夫船長號(Kapitan Khlebnikov)在2011年離開南極雪丘島的航程之後,2018年居然重返南極雪丘島,而我也趕上盛會。

至於只能搭載67位遊客的Ocean Nova則是小而美的船,她由不同船公司承租,有時她會停在喬治王島(King George Island),搭載從智利飛過來的觀光客前往南極旅遊,由於船上客人少,全船很容易打成一片。

G-adventure探險公司的Expedition號雖然是較老舊的船去改裝,卻很有活力,尤其船員組成的樂團為旅程帶來許多歡笑,特別懷念該船的公共更衣室(Mudroom),存放著登岸裝備,讓大家乾爽的回艙房,這是很老派的做法。

百人大船當道

最近很受歡迎的海精靈號(Sea Spirit),艙房空間大而且只搭載114位客人,兼顧了舒適與登岸迅速有效率的優點,2010年首航福克蘭、南喬治亞和南極半島,並由Poseidon公司接手這艘船,他是我多次造訪南北極搭乘的船隻。

2012年海鑽石號首航南極,我第一次搭戴190人的船,雖然有點不適應,但船的空間大,旅人在船上活動的空間也多,而這種中大型的南極船也成為近期主流船型。

近年來龐洛公司(Ponant)以船隊之姿進入南極旅遊的市場,甚至新建一艘全新的破冰船──夏古指揮官號(Le Commandant Charcot),搭配氣墊船進入南極。全球的船旅市場看好南極,很多船公司前仆後繼的進入南極旅遊市場,但這些進展在2020年因為新冠肺炎(Convid-19)而延緩。

深藏不露的旅伴

這幾年因為有太多船進入南極旅遊市場,使得船上探險隊員的結構大為改變。第一次去南極會覺得每一位探險隊員都是勇闖天涯的探險家,但去的次數多了,會發現探險隊員的素質與專業其實不太一樣。

南極的旅行,就是船的旅行,船上遇見的人,主導了這趟旅程一半的風景與心情。

在南極船上可以遇到頂尖的學者或探險家: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地質學家─他甚至曾經來台灣當過客座教授、在南極點策劃興建阿蒙森史考特研究站(Amundsen-Scott South Pole Station)的工程師、連續兩年在南極過冬的地質學家、專門研究海冰的專家、在南極用感應攝影機記錄企鵝的學者、著作等身的歷史學家。

南極探險傳奇

南極探險和地質學家普利斯雷特爵士曾有過這樣一段話:說到科學發現我想到史考特;說到旅行速度和效率,我想到阿蒙森;但是當災難來臨,所有希望破滅,我跪下來祈求謝克頓能來到我身邊。

我掃過最冰冷的墓是在南極,那個墓園飄著威士忌的味道。南極探險史上的奇蹟人物─謝克頓(Ernest Henry Shackleton)靜靜的躺在這裡,頭朝向他鍾愛的南方。

二十世紀初英國發動了好幾次南極探險考察,謝克頓是多次南極考察的關鍵人物。1902年他跟史考特和威爾森(Edward A.Wilson)搭著「發現號」前往南極;1909年謝克頓抵達了南緯88度23分,是當時人類史上最靠近南極點的一次。

他的南極夢越來越大,冒險的雄心壯志讓他決定踏上橫越南極大陸的旅程、想為英國創下人類史上第一遭徒步橫越南極的紀錄。1914年8月8日,謝克頓帶著28名船員從英國普利茅斯港出發,搭著「堅忍號」(Endurance)經布宜諾斯艾利斯、南喬治亞前往威德海,但進入威德海之後,「堅忍號」就碰上了綿延1100公里的浮冰群,幾乎無法航行。

冰上700天

困在浮冰之間的「堅忍號」動彈不得,只好在浮冰間過冬,度過難捱的永夜,探險隊員們開始長達一年多的冰上求生記。隨著日積月累的浮冰推移、碰撞,「堅忍號」被折騰至變形,謝克頓決定棄船,所有人員與家當都搬遷到浮冰上。

當時的船長沃斯利(Frank Worsley)在日記上寫著:「有史以來,一艘小船英勇奮戰了十個多月,雖然最後還是被摧毀,死在威德海浮冰包圍下,讓人不勝唏噓。」

探險隊將救生艇、雪橇、存糧搬至到浮冰上後,想靠著浮冰的漂流至外海,全員展開將近半年的冰上生活。隨著氣候變暖、浮冰破裂,謝克頓和團員們划著小船登上杳無人煙的象島(Elephant Island)。

鍥而不捨全員獲救

謝克頓誓言要將同伴一個都不能少的帶回英國,抵達象島後,他立刻號召五名探險員、用小船划了16天(計1300公里)抵達南喬治亞島的哈肯王灣(King Haakon Bay,今日必須行船3天至4天)然後走了36個小時的山路到史東尼斯捕鯨站(Stromness Whaling Station)。

於是1916年5月20日,海上歷險將近兩年,全身漆黑貌似野人的謝克頓等人終於見到外人。據說,當謝克頓跟經理說「我是謝克頓」時,經理與謝克頓相擁而泣。

當時的歐洲人幾乎已對謝克頓和他的探險隊不抱任何希望,沒有人相信在失聯七百天後,謝克頓還活著。謝克頓告知捕鯨站象島仍有22名夥伴受困,多次營失敗後,智利政府出借耶喬號(Yelcho)蒸氣船,8月30日順利救出困在象島的所有人員。

走過謝克頓的路

2010年3月的南極之旅,船公司安排「謝克頓最後一段救援之路」的健行旅程,從弗圖納灣(Fortuna Bay)走到史東尼斯捕鯨站,時間約6小時。

當天天氣很差,我們一開始走過有很多毛海豹的草地,但過了小山坡後就是岩石地形。風雪很大,很多地方的確如謝克頓的紀錄所標示,有瀑布、湖泊、近乎垂直的山壁與陡峭的路徑。

每到一個重要地標,船上的歷史學家Phil就會拿起書來,唸一段謝克頓的敘述。我們躲在山上一個小小的石塊後避風,Phil認真的朗讀,眼前的風雪與蒼茫有如回到謝克頓穿越的場景。

我的體力不是很好,老是走在後頭,雪粒夾著風速不斷颳著我的臉龐,還沒感覺痛就已被凍到麻木,雖然穿了很多衣服但仍覺得冷到骨頭打顫,腳底的寒氣猛往上竄,明明已經穿了兩雙襪子也無法抵擋來自地心的冷。

終於走到制高點,看到遠處史東尼斯捕鯨站在大雪中的模樣,我們搭乘的Ocean Nova就在迷茫的港灣中。當年謝克頓等人是在山上聽到船的汽笛聲才確定已靠近人煙、確認有得救的希望。當我瞄到我們的船時,也鬆了一口氣,有得救的篤定。

南極最出名的墓園上香

謝克頓的墓在南喬治亞的格利特維根(Grytiviken),南喬治亞是英國的領土,格利特維根因為謝克頓的墳墓在此,成了南極旅遊的熱門地,在墳墓附近還有一個教堂、郵局、博物館,以及英國研究站。

來到墓前,同行的旅人紛紛舉杯向謝克頓致敬,把半杯愛爾蘭威士忌倒在墳前、半杯一飲而盡。英國人唸著「堅忍號」歷險記的筆記,召喚謝克頓的靈魂,我不斷哆嗦,雪地墓園的寒氣一陣又一陣透過雨鞋竄了上來,腳趾已凍僵無法移動。探險隊長默唸著祝禱詞,我滿心疑惑的問謝克頓:你躺在這裡,不冷嗎?

原來謝克頓是愛爾蘭人(當時愛爾蘭仍是英國的一部分)。我想起十年前在狂風中遊歷愛爾蘭的經驗,那兒的風不輸南極,怪不得謝克頓能習慣犀利到扎骨的風、能長眠於此。

如同謝克頓在「堅忍號」探險日記寫著:「我們的生命被大自然所掌握,他用無情的力量嘲弄我們的渺小。」大自然終究掌控謝克頓的人生,他的最後一次南極探險是1921年,1922年他就因心臟病死在南極的海域上。

從探索新大陸變成保護環境

2018年,我再次進了墓園,謝克頓的墓碑安靜地立著,墓前有幾朵凍僵的玫瑰花。我走進簡樸的教堂,遇見來自蘇格蘭的工作人員Fydek,他也是因為對極地的著迷而來到南喬治亞。

Fydek是一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因為生物專業而來到此地,進行物種的調查。過去的探險者著迷的是地理大發現,現在的研究者專注的是物種的保存、環境的維護。

可笑的是,物種的破壞與環境的走樣其實都來自人類,不管是探險家還是捕鯨船、捕海豹產業,帶來的歐陸病毒、甚至鼠患,在這個被譽為人間仙境的群島造成了生態浩劫。

沒有天敵的老鼠,在南喬治亞吃了鳥類的蛋、破壞植物,把許多鳥種逼到幾乎滅絕。英國政府花了十年、耗資四億才將老鼠全數殲滅,2018年十月我造訪時,南喬治亞慶祝滅鼠計畫成功,消失已久的南喬治亞鷚回來了。

小心翼翼保護南極生態

為了永續的保護生態,南喬治亞的旅客生物檢查非常嚴格,所有要登岸的人員在船上必須把衣服、褲子、帽子、手套等會穿著上岸的裝備全部用吸塵器吸乾淨,上岸要穿的那雙鞋的鞋底隙縫間的土壤沙石也要挖出來。

Fydek指出,嚴謹的服裝鞋子檢查雖然造成旅人的不方便,但小小的不方便卻可以確保南喬治亞的生機,若是我們不以嚴肅的態度面對環境,每天來來往往的旅人將成為傳播的媒介,一粒沙、一顆種子都會吞噬南喬治亞原本的環境面貌。

(昱佑/輯)

《呼吸南極:在世界盡頭找一條路》
作者: 鄭有利, 黃麗如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