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世紀》

醒報編輯 2021/03/23 07:44 點閱 20096 次

我們正處在人類有史以來最「孤獨」的時代。正面對決衝擊全球的「疏離浪潮」。這股疏離浪潮正劇烈影響著你我,不只衝擊身心健康,更重創了全球的經濟、政治、商業……接下來怎麼辦?

作者親身走訪全球趨勢現場,提供全方位深度考察,積極為這個迫切的危機尋找答案。她分析市場興起的陪伴、群體體驗與服務等「孤獨商機」,以及教育界、學界、政商、醫療界的專業見解,提出我們能夠強化人際連結的具體方案。

我蜷著身子貼住他,胸膛抵著他的背,我們的呼吸同步,四足交纏。我們已經用這樣的姿勢同床共枕超過五千個夜晚。可是現在我們在不同的房間睡覺。白天,我們隔著兩公尺跳雙人舞。

擁抱、撫摸、親吻,我們日常表達感情的簡要動作,現在都遭到禁止。「離我遠一點。」這是我新的溫情叮嚀。我一直在咳嗽,感覺渾身痠痛不舒服,我深怕如果離我丈夫太近會傳染他,所以我保持距離。

這天是二○二○年三月三十一日,我家就和全世界三分之一人口—二十五億人一樣,處於封鎖狀態。有這麼多人困在家中,被迫遠端工作(前提是你還有工作),遭禁止探訪朋友或所愛的人,一天頂多只能出門一次,「保持社交距離」「隔離」「居家檢疫」,孤獨感和疏離感直線飆升也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何為疏離感的源頭

封鎖令頒布僅僅兩天後,我最好的朋友就傳訊息給我:「隔離快把我逼瘋了。」到了第四天,我那高齡八十二歲的父親用 WhatsApp 表示:「我像一片孤雲隨風飄盪。」放眼全球,才強制施行保持社交距離短短幾天,負責情緒健康救助專線的人員便回報來電數量大幅飆升,甚至有顯著的比例是來自感覺孤獨的人。

「媽咪不抱我,也不靠近我。」一個孩子向英國求助號碼「兒童專線」的志工傾訴煩惱。在德國,到了三月中時,救助專線的來電數量比原本多了百分之五十,其中一位接聽電話的心理學家注意到:「大部分的來電者害怕孤獨,更甚於染疫。」

然而,孤獨世紀的起點並不在二○二○年的第一季。新冠肺炎來襲前,早就有許多人感覺孤獨、疏離、破碎已久。我們怎麼會變得如此孤獨?又必須做些什麼才能重新與他人連結?這正是本書要談的主題。

你穿粉紅色很好看。二○一九年九月二十四日。我坐在窗邊,背靠著漂亮的粉紅色牆面,等待著。我的手機叮了一聲,是波特妮—她會遲到幾分鐘。

租來的朋友

「沒關係,」我回傳訊息,「妳選的這家店很棒。」我說的是真心話。光看那些美得毫不費力、如瞪羚般優雅、手臂下夾著時尚模特兒個人作品集的顧客,就知道位在曼哈頓諾荷區名為「恰恰抹茶」的這間餐廳有多麼時髦。不久後,她到了。四肢修長,運動員般健美,她掃視店內,看到我時漾開笑容。「嘿,我超喜歡妳的洋裝。」她說。

以四十美元的時薪而言,此番讚美在我意料之內。是這樣的:波特妮是我向名為好友出租的公司租來陪我一下午的「朋友」。這間公司的創始人是來自紐澤西的創業家史考特.羅森包姆(Scott Rosenbaum)。他看到這個概念在日本竄紅起來,而今他的業務範圍遍及全球數十個國家,公司網站上有超過六十二萬個柏拉圖式的朋友可供僱用。

來自佛羅里達小鎮的二十三歲姑娘波特妮考上布朗大學時,並沒有想過要走上這樣的職涯道路。然而,由於她找不到環境科學(她在大學的主修科目)方面的工作,又擔心付不出就學貸款,她便說服自己,把自己的陪伴租出去是務實的做法,情感勞動只是她的另一項生財技能。

她沒把自己租出去時(平均來說她每星期會出租個兩、三次),她會幫新創公司在社交媒體上貼文,以及透過零工平台 TaskRabbit 接下跑腿服務。見面之前,我還滿緊張的,我不確定「朋友」是不是暗指性伴侶,甚至擔心只看過檔案照片會認不出她。不過見面幾分鐘後我就放下心來,確定這裡說的朋友不帶任何性暗示。

孤獨的專業人士

接下來兩、三個小時,我們在曼哈頓市中心漫步,聊 #MeToo 現象以及她的偶像露絲.貝德.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erg)大法官,並在麥克納利.傑克森書店聊我們最愛的書,有時候我甚至會忘記自己是付了錢請波特妮來作陪。雖然她不像是個老朋友,不過確實是個有趣、可望成為朋友的人。

就在兩人融洽相處的指數開始下滑時,我們來到百老匯大道的連鎖服飾店 Urban Outfitters,這時她才真正大展魅力。她臉上一直掛著笑容,跟我打打鬧鬧地翻揀一大疊 T 恤,然後勇敢地加入我的行列,開始試戴各種像兒童蠟筆顏色的漁夫帽。顯然這些帽子真的很適合我,雖然我猜不論真相如何,她都會這麼說。

我向波特妮打聽其他僱用她的人,也就是跟我一樣的友誼消費者。她告訴我,有一個講話輕柔的女人不想一個人去參加宴會;有個從德里來的科技業人士,剛搬到曼哈頓工作,由於不認識任何本地人,想要找人一起吃晚餐;有個在銀行工作的人,在她生病時主動說要帶雞湯來給她喝。

「如果請你為你典型的顧客總結出一項特質,你覺得是什麼?」我問她。她的回答是:「三十到四十歲感到孤獨的專業人士。這類人工作時間很長,似乎沒有時間交很多朋友。」

這正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指標,而且我稱之為「孤獨經濟」的模式已經誕生,它能支持感覺孤單的人──如今我可以像點一個漢堡般,拿手機點幾下就訂購陪伴──但有時候也會利用他們。不過在這個前所未見的孤獨世紀──二十一世紀,並不是只有僱用波特妮的那些過勞的專業人士在受苦:孤獨的觸手伸得遠遠更長。

各國的「孤獨」情勢

早在新冠病毒挾著面對面接觸的殺傷力,引發一波「社交衰退」之前,美國成人中每五人就有三人自認為很孤獨了。歐洲的情況與此類似。在德國,三分之二的人口認為孤獨是個嚴重問題。

荷蘭國民幾乎有三分之一承認自己覺得孤獨,其中十分之一認為程度嚴重。在瑞典,多達四分之一的人口說他們經常感到孤獨。在瑞士,每五個人中有兩人反映他們有時候、經常或總是感到孤獨。

在英國,這個問題變得非常重大,以至於二○一八年,首相甚至任命「寂寞部部長」(Minister for Loneliness)。每八個英國人中有一個人,連一個可以依靠的親近朋友都沒有,這跟區區五年前的十分之一相比上升了不少。四分之三的公民不知道鄰居的名字,英國有百分之六十的受僱者表示在職場感到孤獨。亞洲、澳洲、南美洲和非洲的相關資料也同樣令人憂心。

長達數月的封鎖、自我隔離和保持社交距離更無可避免地使問題惡化。不分男女老幼、單身已婚、貧富貴賤,無一倖免。全世界的人都感到孤獨、失去連結、感到疏離,我們身在一場全球性的孤獨危機中,不管躲到哪裡,沒有人可以免疫。

離曼哈頓諾荷區約一萬公里外,齊藤太太剛剛甦醒。她的臉頰圓潤,身材嬌小,亮晶晶的眼神很親切,身為寡婦,又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對孤獨感再熟悉不過了。

用坐牢驅走孤獨感

她為財務問題深深發愁,因為她的退休金不足以供應生活所需,沒有先生可以依靠,兩個孩子又忙到不管她,她經常覺得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應該說,她原本是這麼認為的,直到她採取激烈但並非沒有前例可循的行動。

齊藤太太現在被關入栃木縣的女子監獄裡,除了她以外,還有許多日本老年人刻意選擇牢獄生活。在日本,近二十年來超過六十五歲以上的犯罪者增加了三倍。這個年齡分組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會在五年內再犯。獄方管理人員上野純子深信,孤獨就是這股趨勢的關鍵驅動力──這是她監管的受刑人告訴她的。

龍谷大學研究高齡受刑人現象的浜井浩一教授,也很贊同這個說法。他認為有相當大量的年長女性選擇監獄來逃離社會孤立感。這類受刑人經常因輕罪入獄,例如在商店順手牽羊(如果你的目標是坐牢,這是最簡單的犯罪行為之一),而其中百分之四十的人表示她們極少和家人交談,或甚至沒有家人;近年因為順手牽羊入獄的高齡者中,有半數在服刑之前是獨居者。

《孤獨世紀》
作者: 諾瑞娜.赫茲
出版社: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