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了七種在戶外不同的活動形式,從星空電影院到戶外婚禮,再到走讀、車站酒吧、水岸餐飲、戶外音樂節,最後再帶到香港的街區活化。帶我們進入一個個獨特的戶外活動,看見創意是如何形成,如何一步步走向實踐,如何面對接踵而至的問題,最後打造出聚集形形色色的人們的街頭。
本書中負責撰寫各章節的路上活動創辦人中,有許多都是在毫無知識基礎下開始。就算擁有再多知識,如果沒有如何應付出乎意料的麻煩、危機等藉由實踐學到的知識,還是會失敗。
藉由實際執行者之口,介紹克服制度的「灰色」地帶,在不斷嘗試、修正下,持續描繪理想風景的方法。
「現代的政治不是左右對立而是上下對立……」不只是日本,世界各地選戰開始時,政治家冒出這樣一句話的歷史已相當悠久。本書無關政治評論,因而或許稍嫌唐突,但要在現代社會中,開心過活,就不能忽略這樣常見的看法。
被興趣隔絕的市民
社會的哪一階級的人,有著什麼樣不同的興趣或嗜好?沈浸在「一億總中流」的幻想中,全盤接受主流媒體所散播資訊的「大眾」,我認為,這些曾處於所有娛樂的核心位置的「大眾」,這樣的日本(而且那樣的脈流長期驅動了經濟)它從來沒有培養在經濟層面之外的觀察角度(例如從文化層面探究階級差距)。
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曾研究組成社會各個階級的人們的興趣、嗜好有著什麼樣的差異。正如「社會地位空間與生活型態空間的交叉分析表」所示,經濟資本較少的市民的興趣是電視、觀看體育賽事、賽馬、庶民劇場、言情小說等,而經濟資本豐沛的市民則有歌劇、展覽、騎馬、在飯店渡假等興趣。
雖然時代不同、國家也相異,但試著放在現在的日本會如何呢?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好像差不多嗎?
形形色色的市民聚集、利用、通行的公園、廣場與道路等公共空間到底屬於誰?雖然這類討論已經反覆、擴散到令人生厭的地步,但「什麼樣的空間會讓眾人想聚集?形成活力四溢的空間呢?」的討論卻仍然嫌少。
國家政策亦然,是以大型公共工程為優先的經濟政策?或是應該重視地區內網絡關係的軟性策略—地方創生?但這些也只是左或右派的支持陣營所提倡、聽起來美妙的宣傳而已。最終我們還是需要持續累積介於由上而下與由下而上之間,在多元層次中實際執行的案例,並提升一般市民對利用公共空間的知識。
##實行知識創造風景
針對前述公共空間的活化,從理論與實踐兩方面引領整個業界的Open A馬場正尊曾說:「我們並非政治家,即便大聲疾呼『來改變公共的概念』也不具說服力。建築家等以創造空間為業的人所能做的,結果就只有在空間、建築裡掀起改變,描繪出理想風景而已。」
那麼既非建築師,也非不動產或經營設施的專家,普通一介市民所能做的又是什麼?在建築法規、道路交通法規等法律,各地方政府之條例等專門知識不可或缺的領域中,就只能以旁觀者、外人身份行動嗎?不,至少能以生活在都市中的其中一人,持續描繪出我們想在什麼樣的「風景」中生活。
作為社會上的一員,當然必須遵守法律、契約、結婚等約定;但人們卻時而離經背道,外遇、詐欺、夜半潛逃等等。當然不是說因此就可以違背法律所定規則。社會規範之「法」,是為了控制、管理湧自內心暗藏的情緒。
然而,真的只要被管就好了嗎?⋯⋯還是就隨心所欲?那是一種不只在秘密基地般的室內,在戶外才更應該守護、最重要的事物,我想那也就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之力」吧。不光是畏懼「附加之力」,我心嚮往的是上述「生命之力」足與「附加之力」分庭抗禮的社會。
對日本都市公共空間的印象,是有著眾多極為綁手綁腳、壓迫的空間,不用說公園內各種「禁放煙火、禁止玩球⋯⋯」等禁止事項的看板。走在日本橋、銀座等地,戶外幾乎已經不存在可以吸菸的地方,而過去總在傍晚五點悄然現身三丁目角落的拉麵攤也早已不來了。
隸屬於商業設施的廣場空間,理所當然是以前來商場的客層為對象,推廣提升營收的活動。針對大批外國觀光客到訪,連媒體都爭相報導的道路,鐵路公司、中央、地方政府都拼命想讓其中骯髒的角落煥然一新。
##串連相異社群
公共空間會因經營該場地的業者、土地持有者的管理鬆緊程度產生不同結果,且幾乎所有空間的目標使用族群都有所局限,所謂「對組成社會的每一份子平等開放的空間」根本不存在,只是其本身並不構成問題。
我認為至今所缺乏的,或許是「該如何創造出不同階級的人們能偶然交會的地方呢?」這類想法。並非朝「為何階級無法流動的問題」前進,而是戰略性地(有點不自覺)討論,如何產生「串連相異社群」的空間。
市民聚集的公共空間內所產生之公共性,政治學者齊藤純一曾論述其概念,在他的著作《公共性》中有如下對危害公共性的說明。
「社會空間『分隔』之條件,將會妨礙迥異立場者之間的政治性溝通,驅使他們對在其他空間生活的人們不感興趣,產生扭曲的表象」 ,我們各自甘於接受所屬階級、屬性等,以刻板印象來想像在外界的他者。這樣將他者貼上標籤的行為,是妨礙形形色色市民聚集的公共空間之公共性的原因。
如此毫無自覺地持續下去,被分隔的社群就會愈發往隔絕的方向發展。隔絕將催生劇烈衝突、社會問題等,結果就是陷於彼此猜忌的人們,即便每天在同一空間內來去,卻喪失彼此相會、交談的機會。
齊藤將公共性定義如下:「公共性是在複數的價值、意見等之『間』所形成的空間,反之,如果喪失彼此之『間』公共性便不成立。」換言之,加強國族身分認同的舉國活動,某種結社、協會、公司等追求成員認同歸屬感的「共同體」,迥異於真正意義的「公共性」,因為共同體的同質空間中不存在之「間」。
我們每天在公共空間內不斷與具有相異認同的他者擦身而過,無論是高級住宅或低收入公寓的居民都使用同一個主要場站,只是甚少表現出對彼此的理解。
以「串連相異社群」的觀點隨興遠觀這個國家習以為常的傳統路上習慣,我注意到在好幾個案例裡隱藏著重要線索,其實那就是「祭典」。例如關西人所熟悉的「地藏盆」,是住在某地的人們為了讓住在那裡的所有小孩開心,佔據道路每年舉辦的祭典,此時想必無關家世是否良好吧。
還有在高知的拱廊街上刻意放上矮飯桌,從中午開始男女老少就暢飲歡談。等到賞花季節,在冷冽的天氣中,從西裝筆挺的上班族到錢包乾扁的學生情侶都一早就來到公園佔位。再到除夕、新年時,日本各地的神社、寺廟被觀光客到在地居民擠得水瀉不通,這些都在是孩童、酒、花等「共通主題」下聚集「相異社群」的最佳代表。
鬆散、多樣的社群
這個國家的法律、條例等,都是在發生重大問題後才訂定。反過來說,共享某處的成員之間只要能達成共識,即便處於法律上的灰色地帶也能維持現狀。社會上有些特定的公共空間,設定有交通、購物等明確目的的地方(百貨公司、機場)、供特定使用者的地方(會員制沙龍、銀髮族設施等)地區裡的,這種地方可說是粗暴地強迫「住在該地的所有人擦身而過」。
倘若能夠讓他們在某一特定期間滯留在同一場所的話會如何?或許會產生衝突,也可能發生意外。但是,轉念一想,雖然極端的祭典可能有傷亡,也有被神轎破壞的建築。
即便如此,在「失去這般風景才糟糕」的自治意識作用下,這類祭典從未消失。那一刻我們不管彼此相異的屬性、立場等,在共通主題(感興趣的事)之下彼此相向。我發現,這種時候,在日常生活中屬於各別被分隔「相異社群」的我們,形成了一個鬆散、多樣的社群,這就是展露出了公共性。
我們重新注意到一項事實,經年累月延續至今的「節慶」之日,實際上就算地區成員因歷史壓力苦惱中,仍會為了讓它成為「大家的地方」不斷嘗試。
《街頭設計:改變街道的七種方式》
作者: 影山裕樹, 武川寬幸,
出版社:行人
出版日期:2020/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