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會想到,應該談談Keith Jarrett(奇斯.傑瑞特)。
KJ在我聆聽爵士樂的過程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即使到現在,我仍然一遍又一遍地聽著他的唱片,而且不斷地從中獲得了,一次比一次還要豐富莫名的東西。
即興演奏的靈光
KJ最有名的,當然是他的即興獨奏,尤其是1975年的「柯隆音樂會」,據說引導了後來新世紀(New Age)音樂發展的若干形式。確實,這場獨奏會靈光乍現,充滿巧思與流動性的旋律源源不絕,混合著古典與爵士的各項元素,是非常迷人的現場演奏。
聽KJ二十幾年後,再回頭看,他十幾張的即興獨奏,多半我不是那麼深愛,但這場柯隆音樂會,的確是「人間罕能幾回聞」的天才之作,永遠歷久彌新。
關於柯隆音樂會,可以說的太多了,瘋狂崇拜KJ如日本人,竟有兩個樂迷(岸波由貴子、山下國彥)聽著錄音帶,一個音一個音記下來,把七十幾分鐘的完全即興演奏,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還出版了樂譜。(國內知名演員、也是爵士樂迷的湯志偉,在他的爵士樂著作裡頭,有記述到他當年到日本旅遊,意外買到這本樂譜的過程。)
絕對不要鼓掌!
其實不只柯隆音樂會,關於KJ,可以說的,也太多了。他在狂飆遠颺的七○年代,與幾個前衛樂手拼命地演奏著自由爵士樂,還在公開演奏前,因為難忍樂迷的喧嘩,站起來叫樂迷閉嘴,要求他們「絕對,絕對不要鼓掌!」有樂迷不知是否故意挑釁再次鼓掌,KJ大聲說:「請你們只要專心聽這個房間的聲音就好了!」
我的爵士啟蒙樂友小威老師在她精彩的文章中,曾經寫過這般強悍不妥協的KJ。也許因為曾經有過這般稜角分明的時期,才會有後來那樣自由自在的蛻變。
KJ應該是寂寞的,他年輕就是如此,即使到了後來,仍然是「千山我獨行」。2001年,他投書紐約時報,批評Ken Burns拍攝的爵士樂紀錄片,與主導該片的爵士小號巨匠溫頓.馬沙利斯(Wynton Marsalis),批評他們的爵士樂史觀,根本刻意忽略了七○年代以後爵士樂的發展。KJ犀利直接,不客氣地批評了把爵士樂帶入林肯中心的同行,依舊是毫無妥協之貌。
KJ音樂怪里怪氣
我猜想,或許是KJ對Wynton Marsalis的批評,引起了村上春樹的不以為然吧。我至少在村上的書看過兩次,三言兩語地,但卻相當嚴厲地批評了KJ。村上不欣賞KJ,應該是很明顯的,在他討論到Wynton Marsalis的文章裡,即使說馬沙利斯的音樂「無趣」,但也回馬槍地打了KJ,說KJ的音樂「怪里怪氣」。
到目前為止,在爵士樂這件事情上面,我唯一不太同意村上的,就是KJ了吧。然而我猜測,村上應該是不太欣賞KJ汗牛充棟般的鋼琴即興演出。我也承認,除了柯隆,還有半場的史卡拉之外,我也不是太能融入KJ的鋼琴即興獨奏。
鋼琴三重奏最經典
我認為KJ真正留給世人最珍貴的「遺產」,是鋼琴三重奏的芭樂曲(Ballads)。近二十年他與Gary Peacock、Jack DeJohnette的組合,三位技巧藝術已臻化境的老仙角,留下的爵士標準取三重奏錄音,註定將名垂青史(其實這三個名字分開來看,都早已是爵士樂史上不可能遺漏的名字)。
生命中常常會有那種時刻,不需要原創也不需要新鮮感,我就要非常芭樂,非常好聽的KJ三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