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旭岑談音樂》那多麼美好的告別

蕭旭岑 2019/12/09 13:18 點閱 2604 次

陳永龍唱李泰祥的「告別」,對我而言,不朽。我年輕的時候,還沒能真正去欣賞李泰祥的音樂,直到將近十年前,陳永龍推出一張全部演唱李泰祥的作品,我才豁然開朗。

對音樂的執著

以前的編曲,把李泰祥作品的純粹與美好,打了多少折扣。當然我這是個人偏好,聽音樂總是離不開偏見,沒有偏見,音樂也無從美麗。

我的偏見很固執,聽爵士樂人聲,這麼多年來,我只要看到「Orchestrated by…」,總是自動跳過;我總認為,人聲唯有透過小編制的伴奏,才能有真正美好的突顯,例如鋼琴、貝斯、鼓或吉他,甚至純粹鋼琴伴奏的Duo。

李泰祥的音樂是非常純粹美感的音樂,可惜過去的編曲有時會遮蓋了些許美感。陳永龍的版本毫無這個問題。例如「告別」,我聽過李泰祥與唐曉詩的原唱,也聽過王城在民歌卅年的演唱,但,都不如陳永龍這個版本的美好。

誤打誤撞的作品

關於「告別」的故事(與「不要告別」),眾所周知,在此不再贅述。特別要一提的是,詩人夏宇臨危授命,為李泰祥「不要告別」重新填詞,誤打誤撞,寫出另外一首完全不同的美麗作品,而且,境界更高出不知凡幾,我想應當是近代文壇/樂壇值得一書的佳例。

有意思的是,李泰祥因夏宇新作的詞,也半被迫地重新寫曲,用「不要告別」全部的和弦,結果卻創造出更好的音樂!我很喜歡一位網友的評論:千萬不要得罪一位音樂家,你阻止他發行舊曲的下場就是,「再創造一首更好的新歌!」

原本「不要告別」作詞人、已故作家三毛寫的:夏宇保留了第一句「我醉了 我的愛人」,但接下來的承接與發想,卻拋下原作,走得更深更遠。我完全同意樂評人馬世芳兄說的:「夏宇保留了第一句,和「燈火輝煌」這個形容詞(她說這首歌的第一句太美了),但是她把『燈火輝煌的夜裡』改成了『燈火輝煌的眼裡』,才氣高下立判。」

「在這燈火輝煌的夜裡」,一轉筆,轉為「在你燈火輝煌的眼裡」,改了兩個字,但整個意境完全不同!值得所有愛詞人細細品味。據說,夏宇臨危授命開始寫,只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果然天才之作這回事,就跟王家衛的《重慶森林》一樣。

有別以往的版本

夏宇寫了許多精采絕倫的好詩,也以「李格弟、童大龍、李廢」等筆名,寫了不少讓人拍案叫絕的歌詞,例如趙傳的「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但這麼多作品裡,我認為「告別」的神妙與靈光,最接近她寫的詩,卻有她新詩作品中沒有的平易,與豐美動人的世俗情感:

我醉了 我的愛人
在你燈火輝煌的眼裡
多想啊 就這樣沉沉地睡去
淚流到夢裡 醒了不再想起
在曾經同向的航行後
你的歸你 我的歸我
請聽我說 請靠著我
請不要畏懼此刻的沉默
再看一眼 一眼就要老了
再笑一笑 一笑就走了
在曾經同向的航行後
嗚~(各自曲折)各自寂寞
原來的歸原來 往後的歸往後

再回到陳永龍,他用悠揚深情的唱腔,將「告別」做了更進一層的詮釋。卓越的編曲(偉哉賴家慶、陳主惠!),用簡單的鋼琴、豎笛,把李泰祥的動人旋律,圈點地如此純粹而美麗;陳永龍的唱腔,較之過去版本,多了現代感,演唱的七分多鐘裡,空氣中都飄著溫暖又寂寞的感覺。

我認為,陳永龍用嶄新、更傑出的編曲,重新讓現代愛樂者有機會欣賞到李泰祥美好的音樂,是功德一件;值得更多人好好去認識他、認識李泰祥的音樂,或像我,開始懂得且喜愛李泰祥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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