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上帝。」
我失禮的答覆，大概只是因為那個星期我所經歷的讓我變得非常敏感。為緩解緊張的氣氛，我補充道：「我覺得，要去愛那些如此不公平地傷害我們的人，真的很難。」
他看看我，有點被我激烈的反應驚嚇到，然後微笑著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低著頭，雙眼凝視著地板，解釋道：「這個星期，我和我妻子受到很不公平的對待。我感到非常沮喪，而瑪麗到現在仍然覺得很不舒服。」
被放大的失落
瑞秋很聰明地迴避，說她有些事得去做，而老牧師則將手放到我的肩上，指引我到他的書房裡去。
「是這樣的，」他邊說邊坐到他的椅子上，我則在他面前坐下：「事奉他人，指的是要打開你的心去愛人；那會讓我們變得脆弱。你愛得越多，就讓自己越是不堪一擊，因為，愛人代表著讓我們的心成為我們所愛的人之靶心。愛人，也代表著寬容。」
那些話蘊藏著很深的真理，但是塞在我內心深處的失落，對我來說卻放大得更多。再加上前幾個星期以來的感受，我就這樣迷失了。
無法好好休息
「這幾天晚上我都沒有好好休息。」我告訴他，然後又說：「當我很清醒的時候，我會受到一些可怕想法的騷擾。事實上，我已經花時間在考慮了，我認為我沒資格再留在我的教會佈道。我不覺得我愛他們，他們也不愛我。
「我這樣盲目地滿足那些自己無法勝任的工作，已經傷害到我的妻子……甚至我根本沒受到呼召來承擔這些責任。我的工作，別人可以做得比我好很多。我只是想要對神真誠、對人真誠、對我妻子真誠。我只想要一切都好好的！」我異常大聲地反覆著：「這根本行不通！」
就像為了回應我靈魂中的風暴，突然一陣強風在花園裡颳了起來。樹木搖曳，巨大的橡樹因為被持續幾陣風吹襲，落下好多葉子。
幫忙掃落葉
「可憐的瑞秋。」老牧師感傷地說，一邊望著地上那被風捲起的落葉漩渦：「她昨天才花了一整個下午打掃花園，現在你看，才幾秒的時間，花園就變成這樣了。」
「我感到很抱歉。」我語帶關心地回答，一邊驚訝這麼瑣碎的小事居然會比我的大問題還要重要。
「你能不能好心幫忙掃掉這些葉子？」
我凝視著他。現在我不是驚訝，而是困惑。
「當然！」我還是答應了，然後拿起他指給我看的掃把，走到外面去。
當我成功把一些葉子掃成一堆，隨後又來一陣風，把它們都吹散。
15分鐘之後，我還是絲毫沒辦法清掃。
從落葉看人生
老牧師打趣地看著我，好像在欣賞我的困難和我越發激昂的脾氣。最後，他對我招手示意，要我回去他身邊。
「我們回去書房吧，風越來越涼了。」
他走在我前面，然後很快地，我們又面對面地坐著了。
「你剛剛沒什麼辦法吧？」
「在風停下來之前，去掃那些葉子是沒用的。」
「完全正確！這就是我想要告訴你的。在風還沒停止之前，最好不要下決定去重新安排我們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什麼？」
「聖奧古斯丁這樣說過：不要在暴風雨的時候做改變。」
然後他繼續解釋給我聽。
不是做決定的時候
「今天你跟我說了你在夜晚時所做出的決定，而那些決定會影響到你的未來和你妻子的未來。聽我說，」他銳利的眼神穿透了我的心：「靈魂黑暗的夜晚、暴風雨的時刻、讓我們顫抖的風……這些是我們必須遵從和信任的時候，但不是做決定的時候。」
「但是，只是……」
「沒有一個決定，」他用不尋常的堅定打斷我，用絕對的信念反覆說：「沒有一個決定是在半夜中做下、而且最後是正確的決定。無眠的黑暗讓我們無從選擇對的道路。要停止、休息、信任，等待黎明的到來。」
設下生命中的圍欄
「他們已經對我們造成無比的傷害，」我堅持抱怨著：「他們很可怕、不公平地對待我們。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有愛他們、事奉他們，而現在，看看他們怎麼回報我們……」
「你想要讓所有人都跟你保持距離嗎？」
「那會是一種解脫。」我因為受傷而承認。
「如果可以的話，你會在他們與你的房子中間築起一道高牆嗎？」
「我想我會，因為……」
「在你設下生命中的圍欄之前，」他堅持地打斷我：「在你築起牆之前，確認你知道你所留住的是什麼，並記得你同時也將東西留在牆外。」
最美麗的心
他微笑著看我困惑的表情，然後說：「聽聽這個故事。」
一天，一個年輕人到了一個城鎮的中心，大聲宣稱他的心是整個地區中最完美的。
很多人圍觀，他們都景仰他，也同意他的心是完美的。他的心沒有任何污漬或刮傷。是的，他們都同意他有一顆他們從未見過的美麗的心。年輕人受到這些讚美的激勵，叫喊得越來越大聲，宣稱他的心是美麗的。
一個小女孩走上前，說：「我看過一顆比你的心還漂亮的，就是那位老人的心。」
殘破但美麗
他們很驚訝地走向老人，看他的心。雖然它很有活力地跳動著，但是它充滿傷痕，甚至有些地方少了一些，用其他部分來填補，然而一點都不適合。它們看起來粗糙不平整，周圍不規則。事實上，有些地方還有洞，缺了很大一塊。
年輕人看完老人的心，開始大笑。「妳是在開玩笑吧！」他對小女孩說：「拿那顆心跟我的比。我的是完美無瑕，而那顆心卻只有一堆傷痕和傷口。」
「老先生，」他鄙視地對老人說：「為什麼你有顆殘破不堪的心？」
「我的心是殘破不堪。每道傷痕都代表著一個人接受到我的愛。我撕下自己心的碎片給那些我愛過的每個人。同時，他們也給了我一塊他們的心，我就拿來填補自己心上的傷口。因為這些碎片的尺寸並不同，所以造成粗糙的邊緣。但是，這讓我很快樂，因為它們讓我想到我們所共享的愛。
「有時候，我將一塊心給一個人，但那人並沒有因此給我他的一片心。這就是為什麼上面有空缺的洞。把愛給出去是很冒險的；但是儘管這些空下來的洞會痛，他們還是讓我想到我得繼續愛他們，因為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回來，填補那些缺口。」
年輕人被他的話打動，看了看老人，然後看了看小女孩。小女孩說：「你明白為什麼我說這顆心比你的還漂亮了吧？」
比以前更美麗
年輕人不說話，眼淚沿著兩頰流下。他走近老人，從他完美無瑕的心上撕下一塊，送給他。老人接受了，將它放在他的心上；然後，他取下一塊自己的心，儘管已經很舊又殘破，把它覆蓋在年輕人心的缺口上。
那片心很適合那個傷口，但並不完美無缺。因為那些缺塊並非一模一樣，所以你還是看得出缺陷。年輕人看看自己的心，已不再完美無瑕，但是它看起來卻比以前還要美麗得多。
「我比較喜歡這樣。」小女孩說著，擁抱了年輕人。
愛那些鄙視你的人
老牧師的故事說完了。這故事同樣有個總結的寓意。
「你覺得呢？」他問：「合理嗎？愛別人的生活是比較好的，你不同意嗎？連達賴喇嘛都一針見血地說：『如果你想要別人給你幸福，你就要憐憫。如果你要自己的幸福，你也要憐憫。』」
「愛著別人而活是比較好的，即使這樣做你必須付出很高的代價，」老牧師安慰我：「看看那十字架，那個地方展現出最美的心……那顆心卻遭受了無比的傷害。」
「你覺得這樣合理嗎？」老牧師問。
他無疑地知道，這天下午的談話完全正中我的痛處，因此他又說：「你願意愛那些鄙視你的人嗎？」
他將手放到我的下巴上，讓我抬起頭來，好讓他能直視我：「特別是那些鄙視你的人。他們才是最需要的。千萬別暗藏怨懟，因為怨懟會轉化為怨恨，最後毀了你。」
我又低下頭，思考剛剛聽到的。
月光下的十字架：老牧師與我的十四堂重生課
作者：荷西．那瓦荷
譯者： 梁麗燕
出版社：啟示
出版日期：2018/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