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人 (圖/王正明 文/譚凱聰)

譚凱聰 2015/04/07 09:33 點閱 1623 次

既然我活不久了,這秘密從未對人說起,那麼不妨跟你說說:其實我是一個全身都藏了刺的人。

本來只是小時候被罵慣了,漸漸發覺每次生氣時,指甲會突然伸長一些,好像金鋼狼。後來我學會了讓全身尖刺收放自如的功夫─對那些兇惡或刻薄的陌生人甚至親友,我只要感到恐懼或憤怒,就在對方背後全身冒出刺來,等對方「哎呀」一聲後,我就笑了,全身刺像汗毛貼伏在皮膚上,看起來人畜無害。

出社會後我刺傷過不少人,也被刺過好幾次,我漸漸明白:這不是我的獨門功夫。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幾根刺,只是掌握多少、能否運用而已。

前陣子我在街頭遇到一個彈吉他賣藝的女孩,一見面她就大喇喇衝著我笑,差點害我冒出刺來。我細看之下,發現她渾身都是被刺的傷口,簡直每天都被人暗算;一時間我身上的刺突然都軟趴趴,立不起來了。

後來我常常去找她,想教她如何用刺擋刺。結果她睜大眼睛跟我說,她身上沒有刺。我不信,她就翻開全身上下給我看,竟然真的一根刺也沒,倒是搞得我們倆都有些臉紅。不過這卻是我們相戀的開始。

認識她愈久,我愈不安。為什麼她不太願意讓我抱她?怎可能有人不帶一根刺地活在世上?我開始懷疑她藏了根我找不到的刺,每天發狂般逼問、尋找。終於有一天她大哭著要我相信她;一番糾纏後我們和解、擁抱,但同時我感到有一根刺就藏在她胸膛裡。

傷心和憤怒之下,我全身冒出尖刺,穿透了她的身體。她死後露出胸膛,我才發現她不知何時拔出了我身上最尖的那支刺,種在自己胸口;那刺變得很柔軟,再過一、兩年應該就會被她融化了。

現在我將全身的刺都朝向了自己。它們慢慢地愈刺愈深,但沒關係,至少我不會再傷人了。請你幫忙將這故事講給更多的人聽吧。我想它總有些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