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夢:「放手」訓練班

譚凱聰 2014/10/26 18:16 點閱 2571 次

我站在訓練班辦公室門前,門開了,走出來的卻是個穿護士裝的小女孩──現在除了讓小孩當「一日小店長」外,還有「一日小護士」嗎?我問她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裡應該是訓練班而不是診所吧?但她只是老氣橫秋地擺擺手,催促我進去。

進了門,裡頭是間一對一的面談室,後面還有扇門。辦公桌前坐著的「醫師」是個戴眼鏡的小男孩,他朝我走過來,身上白袍是成人尺寸,像婚紗那樣在地上拖著走。我懷疑自己走進了一間專門給小孩扮家家酒的公司,但這個男孩卻像老醫生一樣,開始親切地問我,是有哪種「放不開」的症狀要矯正?

我問他「放不開」的症狀有哪些?他起身,說乾脆帶我去看看,隨後領我穿過後面的那扇門,來到他口中的「訓練場」。

那是一個巨大的挑高倉庫,四面牆都漆成黑色,沒有任何擺飾,如同放大了數倍的黑盒子劇場。場上有無數個透明隔間,裡面有著想必是患者的許多對夫妻,和身著白袍的國中生醫師。我們從旁經過,隔間的隔音完善,外頭寂靜無聲;裡面的人似乎也看不見我們,從外頭看,彷彿一齣齣默劇正在演出。

隔間裡空無一物,這些夫妻像演員般對著空氣做出各種動作。我看著他們許久,才大致明白他們做的是什麼:有的在教孩子騎單車、有的聽孩子背誦些什麼並不時糾正、有的陪孩子鍊鋼琴、有的手握方向盤重複接送上下學的片段、有的正和叛逆期小孩吵架、有的講越洋電話;最難懂的幾個像是坐在酒席上,靠唇形才明白他們在問何時結婚生小孩。

男孩醫師告訴我,「放不開」症狀也不算是什麼症狀;只是這些人都走進了和孩子不同的時空裡,像在宇宙漂流,很難重新聯繫上。

接者我們走到了一個空置的隔間,門打開,裡面的國中生醫師在等我。我正想告訴他自己從未結婚,腦子裡的記憶卻像汽水氣泡般不斷湧出,從我怎麼成家立業,到我怎麼失去她們,畫面多得像數十台電視聯播,雜訊轟鳴,接著猛然靜止。

原來有這麼多放不開的,竟也造就出這麼一場夢來了。我理了理衣服,準備跨進門去,讓童年時的自己來學習放手,準備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