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在幼兒園門口現身好幾天,總是徘徊、張望,卻又不像來接孩子放學。校園警衛忍不住走過來問她,「妳的孩子唸甚麼班?」正是幼幼班放學時刻,孩童走起路來東晃西搖,像個小不倒翁,她牽動嘴角,淡淡笑了,笑中卻有著淒楚,回說,「應該是…幼幼班吧!」警衛摸摸腦袋,心中疑惑,做爸媽的,怎麼不確定自己孩子在哪一班?計算著受孕時間,她心裡明白,那個孩子如果生下來,應該兩歲七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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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知道自己懷孕時,心中莫名的歡喜,很想生下來,但她明白那男人肯定不會答應。他們在一起時,每次都小心避孕,他也再三提醒,「妳不能懷孕,如果妳動念生下孩子,就再也見不到我。」
口口聲聲說離不開她的男人,提到關於懷孕的話題,只有冰冷。他不愛她嗎?如果愛的話,就能接受愛的結合體,也就是所謂的愛情結晶。莫非,就因著她的身分,他認為她沒資格生下他的孩子?
沒有婚姻的關係不被祝福,同樣的,小生命也不被祝福,但她身邊好幾位女性朋友有了非婚生子女,以單親身分照養孩子,似乎過得也不錯,她幾度心動,當然也想過偷偷躲起來生,那就必須離開他,這樣的交換,她捨得嗎?
知道他的已婚身分以後,就想保持距離,可是業務上免不了跟他接觸,他對男女情事似乎頗有經驗,對外道貌岸然包裝自己,私底下卻不時用話語撩撥她,讚美她的能力,眼神卻流露出繾綣的愛慕,讓人猜不透他,也就忘了設下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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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深陷其中時,若有人拉她一把,不單是靠她自己薄弱的力量,說不定可以逃開,偏偏,她的閨密卻說,「這種有錢男人,就該抓住機會好好賺一筆,憑甚麼我們要白白付出?」
但她並不愛他的錢,只貪戀他的照顧,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公主,被寵著、溺愛著。她來自冷漠的家庭,爸媽只疼哥哥,對她,連個關愛的眼神都懶得給予,她回不回家,他們也不在意,頂多家裡缺錢時,問她怎麼沒拿錢回家?這使她更眷戀他的懷抱。
凡是容易上癮的東西,無論是遊戲、菸酒、賭博…,她向來都拒絕沾染,不給自己接觸的機會,未料,對於揉雜著情與慾的糾纏,卻一頭栽入,把自己赤裸裸地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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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想過跟他斷了來往,但是他就像讓人上癮的毒,怎麼也戒不掉,夜裡思念他時,每根神經都在拉扯著她,痛得狂哭不已。當接到他的電話,聽到他那低沉的嗓音,也不過是一星期的分離,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奔赴他,怎麼也鬆不開手,明知那是萬劫不復的沉淪,也只想緊緊抱著他,把他嵌入自己的身體靈魂裡。
為了留住他,只好選擇捨棄孩子。而他體貼地幫她補身體,請她吃大餐,送她鑽石手鍊,帶她去法國玩了一星期…,在那看似浪漫的溫柔中,她對孩子的愧疚漸漸就沖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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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到,咒詛來得這麼快,還不到30歲的她,子宮就有了病變。當他得知真相,發現了她身體的異常,絲毫沒有一點疼惜,毫不掩飾他嫌棄的眼神,將她緊緊擁抱他身軀的手掌,一根根掰開了手指,迅急地推門離去,她的掌心只剩冰冷。那晚她哭了許久,卻再也撥不通他的手機。
之後,即使他倆在公開場合遇上,他也假裝從來不認識她,原有的業務聯絡,也換了人,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把已成陌路的關係重新加溫。後悔嗎?她不斷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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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註定會失去子宮,她肯定會不顧一切生下孩子,至少還有孩子,如今是男人、孩子全都落了空。怪她錯把男人的甜言蜜語當作山盟海誓,讓自己成了慾望的載體。
她撫觸著已然缺了女性器官的小腹,似乎仍在隱隱作痛,望著眼前一個個鮮活的小生命,從自己的眼前蹦跳著走過,她忍不住跟來不及問世的孩子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