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凍到一句話都講不完全、連滾帶爬到以為山難就要發生、幻覺到山屋邊有接駁車出現,這麼苦,幹嘛還要走這一遭,但有些事呀,現在不做,以後一定不會做了,就算給自己40多年前走過的足跡,再一個交代。
老來登雪山
上次去雪山,是在一個嚴冬參加救國團登山隊,無知的莾撞少年,沒有登山杖、沒有狗鐵絲、沒有登山鞋,就這樣踏雪登頂,冷嗎?好像還好;擔心嗎?一點也不;而這次卻做足了準備,甚至連心臟救命的舌下錠都借了幾顆備用。人啊!愈有年紀,想得愈多,也就愈不自在了。
入冬這波寒流跟著我們一起登山,第一天住宿2510公尺的七卡山莊,凌晨出發攻頂時攝氏4度,一路往上,上氣不接下氣,也不覺得冷,只要停下來休息,整個人「凍徹心扉」,不休息又走不動,就這樣陷入「父子騎驢」的鬼打牆囧境,裝滿熱水的保溫瓶呢?早就像冷凍庫裡的冰棒了。
攝氏4度拚往上
哭坡、黑森林、圈谷、稜線,高山裡的地形,總有很美的名字,一如玫瑰帶刺。登頂雪山之前,看到中央尖山日出大景;在圈谷時,遇上今冬第一場飄雪,清楚聽到雪落下的聲音,白色六角型落在黑色的外套,層次分明又有設計感。
往翠池的路上,是個隱藏版的秘境,先要翻過陡峭的碎石坡,山上已久旱未雨,每走一步就有一堆砂石往下滑落,用白話文說,就是要用爬的上山頭,再用滾的下山頭,中間一段路,整個人趴在地上往下滑,一雙皮手套磨到只剩下手指頭,舉目四望卻不見隊友,腦中想起平時看過電視野外求生的幾百種技巧,但,光秃秃的山壁,找什麼禦寒?拿什麼打獵?會不會有此生第一次搭救災直升機經驗?
謝謝那一群朋友守望相伴,3886公尺山巔上的故事,放進記憶的資料庫了。(作者提供)
換個角度看世界
身上背著10公斤的背包,但稜線上的風,仍幾度讓我站不起來,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吃胖一點。逆境總會過去,一如黑夜要躲藏,下到翠池之後,傳說中的高山夢幻湖泊,瘦到只像大雨過後的馬路積水,但總無損於它特有的氣質,美嗎?非常。
怎麼上來的,要怎麼下去,爬山的哲理像人生吧,回程依然要走過同樣的路,或許因為要回家了,心境不同;或許因為經歷過了,也就沒有回望來時路的苦。換個角度看世界,風景便會不同。
我回來了!走過40年前同樣的一段路,謝謝那一群朋友守望相伴,3886公尺山巔上的故事,放進記憶的資料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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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以下是家人親朋的關心:
「這哪算出遊,根本就是懲罰」
「你幾歲了,下次別再去了」
「冒險有很多方式,沒有下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