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某一天,朋友告訴我,無聊的時候,就去Google一下妳自己的中文名字,搞不好妳18年前的仇家會跳出來也說不定,又或者,妳的 「秘密仰慕者」 (secret admirer 或暗戀者) 也會因此曝光。
開玩笑,當然是後者的說法說服了我,二話不說,我立刻把自己的中文姓名以關鍵字輸入。
突然,我發現了一個驚天動地的事,原來有一個中國的拍賣網站,貼出了一封,號稱是唯一的一封,三毛生前寫給「某人」的信,
真的是三毛寫的
那個「某人」就是我!而且還把我的〝韻〞字打成简体的〝韵〞,真的是三毛寫給我的信耶!
連信封郵戳都清晰可見,太恐怖了,為什麼這封原本應該躺在我家我房間我書櫃,夾在我書本裡面的信,會落入他人之手,還輾轉流浪到遙遠的拍賣網站上?
老實說,我幾乎忘了三毛曾經寫信給我這件事了。大學畢業之後,本來考進新象藝術中心工作,但後來我媽覺得許先生(許博允)作風有點太瀟灑太藝術,她擔心跟著許先生繼續工作的話早晚會被賣掉,逼迫我把工作辭了再另找,反正「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就覺得自己的女兒容易吃虧上當又太單純云云。
到書店工作認識作家
這下子我只好在家焦急的翻報紙了,我可不想就此遊手好閒,好加在不到兩星期,運氣超好,找到了夢想中的好工作到金石堂書店(本店)的企劃部當企劃專員,面試時我就已經高興得合不攏嘴了,對我來說,這正是「錢多,事少,離家近(走路三分鐘) 」,而且老闆知道我愛看書,馬上允諾我整個書店的新書舊書都可以讓我帶回家隨-便-看!於是上班後,我精神抖擻的選好一大落的新書,努力邊翻看邊寫評論,有時還把書帶回家繼續「加班」。
建立新書排行榜
那時候,我們創建了新書排行榜(沒錯,就是現在大家都做的那個排行榜), 新書發表會…等等。
老闆用我很划算,因為除了要寫一般的企劃案,新書文案介紹之外,還要管理一個開滿各種課程(韻律舞,國際標準舞,壓花,室內設計,化妝,做臉,吉他,鋼琴…等等,的文化教室。排課,選課,安排進度…總是忙得不亦樂乎。
要不是後來考上了華航,我真不想離開那麼好玩的地方,當時的書店副總還對我說,妳要是飛累了不想飛了,就回來書店看看書,參加新書發表會,順便和作家聊聊。
飛荷蘭想買套娃
有一趟航班要去荷蘭,可以停留得久一點。同事們商量著要去買皮衣皮褲,也要到鬱金香大花園拍美美的「人比花嬌」照,我突然想起了三毛在書裡寫過,那種荷西想買,但她嫌太貴的俄羅斯套娃。
我當然有作家們的聯絡地址,寫了信去問三毛,
我確定荷蘭的某幾家禮品店裡可能會有她說的那種娃娃,問她要不要我幫她買,很方便,不重,可以帶回來。
說到帶貨,我兩眼開始放光,不過讓我放光的不是俄羅斯娃娃,而是那時候的人們多麼雅緻,(我就是誇我自己啦),還會提提筆,寫寫信,稍稍的等待,些許的企盼,三毛回信了,細節請見附圖。
我告訴三毛,不要先給我錢,等我買到了娃娃,拿給她的時候再把錢給我就好了。
不用多說,也無需客套,三毛和我彼此都明瞭,人生在世,錢只是你我手中的過客,你來我往之後,我們真正能擁有的,不過是當下的一份心動和某年某月某日的回憶。
沒買到三毛要的
可惜的是,我跑了兩三家在荷蘭觀光景點的禮品店,他們多半有賣俄羅斯套娃,可是沒有那麼多個的,頂多十個八個一套,就不得了了,花色也不是三毛想要的那種。(她要30個以上的套娃)
回來之後我告訴她,這趟沒緣分買到,以後總還有機會。
之後,又過了好多年,別人告訴我,三毛在榮總自殺了,我當然很難過,但我突然想起了這封信,它紀錄了我和三毛之間一份神秘的過往。
一段神秘的回憶
雖然現在不神秘了,大家都看到了,也知道了來龍去脈。現實生活中,朝九晚五為五斗米折腰之餘,有人或許會皺起眉頭問,哪有這閒工夫,買一堆套娃擺著幹嘛?
還有人追著我問,你再想想,這信到底怎麼給弄丟的?我糊塗,真的記不得了,也許是出國後,家人把舊書論斤賣給舊書店,而這一封三毛給我的信,就被我隨手夾進了深深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