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哈瑪斯組織內部成員教人驚異的真實故事。他拒絕自己的暴力宿命。如今,他甘冒一切風險,揭露被緊密覆蓋的祕密,只為了向世界展示通往和平之路。
從孩童時期開始,摩薩‧哈珊‧約瑟夫就對哈瑪斯這個極端恐怖組織的內幕瞭若指掌。父親謝赫(伊斯蘭社會的政治、宗教領袖)哈珊‧約瑟夫是哈瑪斯創始元老之一,也是最受愛戴的領袖。身為哈瑪斯領袖的長子及合法繼承子嗣,年輕的摩薩多年來在父親的政治生涯中擔任協助的角色,也預備跟隨父親的腳步。然而,當摩薩擁抱中東地區另一位知名領袖的教導時,一切都改變了。新的觀點改變了他的人生,也可能永遠改變他祖國未來的方向。
寫給我親愛的父親,以及我受傷的家人,寫給巴勒斯坦—以色列衝突中的受難者,寫給每一位被我主耶穌救贖的寶貴生命。
我親愛的家人,我很以你們為榮,我知道只有我的上帝明白你們經歷過什麼。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已在你們的生命中留下另一道深深的傷痕,也許此生這個傷害都無法醫治,而你們必須一直帶著這個恥辱活著。
我可以成為英雄
我其實可以成為一個英雄,讓我的同胞為我感到驕傲,我知道他們期待一個什麼樣的英雄:一個為了國家,獻上自己以及家人的自由鬥士。如果我抗爭至死,他們將會世世代代傳講我的英雄事蹟,永遠以我為榮。然而在現實生活中,我無法成為一個英雄。
相反地,我成了自己同胞眼中的叛徒。雖然我曾經為家族帶來榮耀,但我現在只會讓家人蒙羞。雖然我一度是皇族王子,如今,我身處另一個國家,是個陌生人,獨自和孤單及黑暗的敵人角力。
你們是我的燃料
我也知道在你們眼中我是個叛徒,但是我希望你們能明白,我選擇背叛的不是你們,而是你們心目中對英雄的定義。當中東地區的國家—猶太人跟阿拉伯人都一樣—開始稍微理解我所體會的,那時才有和平的可能。若是我主耶穌將世人從地獄的刑罰中拯救出來,卻仍被世界排擠,則我被拒絕又何妨呢?
我不知道未來將會如何,我只知道自己並不懼怕。現在,我想與你們分享到目前為止幫助我存活的一點訣竅:若是在過去的年歲裡,我曾讓一個無辜生命得以存留,則現在所有的罪惡感或羞恥感都只是小小的代價,一切都值得了。
若是你問有多少人因我的作為而心懷感激?其實不多。但是我欣然接受。我一直相信我所做的,也會繼續相信,這就是漫長旅程中我擁有的唯一燃料,它支持我前進。我們免去的每一滴無辜鮮血都帶給我希望,讓我能走到最後一日。
你我都付出了代價,但是戰爭和和平的帳單卻持續送上來。願上帝與我們同在,也幫助我們背負這個沉重的擔子。
愛您的兒子
被捕 一九九六
被捕那一年
我將白色小速霸陸駛近一條小路的轉角,這條路連接到西岸城市拉瑪拉(Ramallah)城外通往耶路撒冷的主要幹道。我的腳輕踩在煞車上,慢慢接近耶路撒冷市聯外道路上數不清的檢查哨之一。
「熄火!停車!」有人用破阿拉伯語喊著。
我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六名以色列士兵從樹叢中跳出,團團圍住我的車子,每個人都端著機關槍,槍口正對著我的頭。
驚恐直湧上喉嚨,我停下車,把車鑰匙從打開的車窗丟出去。
「出來!下車!」
隨即一名士兵毫不遲疑地猛開車門後,把我迅速拉出車外,重摔在塵土飛揚的地上。我還來不及伸手護頭,無數拳腳已經落在身上。即使我試圖保護臉部,士兵們厚重的軍靴也很快找到其他目標:肋骨、腎臟、背部、脖子,還有頭顱。
兩名士兵抓著我的腳在地上拖行,把我拉到檢查哨中。我被壓跪在一個水泥路障後面,雙手被邊緣鋒利的塑膠手銬緊緊反綁在背後。有人給我戴上眼罩,硬把我塞進一輛吉普車後座的地板上。恐懼伴隨著憤怒,我在腦中快速思索,他們要帶我去哪裡?多久?我才十八歲,再過幾週就是高中期末考了。這是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刺眼陽光
不久,吉普車停了下來。一名士兵把我拉出車外,摘掉我的眼罩,面對突如其來的刺眼陽光,我不得不瞇起眼睛,原來我們在奧佛(Ofer)軍事基地。作為以色列防禦基地,這是西岸最大、看守最嚴密的軍事設施之一。
士兵拉著我走向主建築,我們經過幾輛被帆布罩覆蓋的裝甲坦克車。以往每當我從營外偷窺,這些龐然大物總是讓我興趣盎然,像極了過大的石頭。
在主建築內,一名醫生草草為我做了檢查,很明顯,他們要確定我熬得過接下來的訊問程序。我想我應該是通過了檢查,因為不到幾分鐘,他們又給我戴上手銬及眼罩,把我塞回吉普車內。
用槍托重擊我的頭
我試圖扭動身體,以便稍微適應這原本只能放腳的狹小空間,但是一名大塊頭士兵乾脆用靴子踩在我的臀部上,還用M16突擊步槍抵住我的胸膛。嗆鼻的汽油味伴隨高溫,充斥吉普車後座的地上,迫使我鎖緊咽喉,不敢呼吸。只要我稍微移動調整姿勢,這個大塊頭就更使力地用槍管深深頂住我的胸膛。
突然,毫無預警,一陣幾乎讓我失去知覺的劇痛貫穿全身,連腳趾都不由自主地緊縮,就像是炸彈在頭顱內炸開一樣,爆炸威力從前座而來,我才意識到,一定是其中一名士兵用槍托重擊我的頭。我還來不及保護自己,他又更用力地猛擊我的眼睛。我試著壓低身體,好讓他打不到我,那個拿我當腳墊的士兵卻把我拉高接受重擊。
「別動!否則我斃了你!」他大喊。
可是我沒辦法,每次他的同袍打我,我就反射性地往後縮。
我的雙眼因為粗糙的眼罩摩擦而腫脹得張不開,臉部也感覺麻木,雙腿缺少血液循環,呼吸漸漸變成淺促的喘息。我從未感受過這種強烈的疼痛,然而比肉體之痛更糟的是,想到自己將遭遇毫無憐憫、殘暴、不人道的對待而來的驚嚇。
最低階的動物殺戮
我的腦子快速思索,試圖理解這些痛苦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我可以理解因為仇恨、憤怒、報復,甚至局勢使然不得不戰或是殺戮,但是我並沒有對眼前這些士兵做過什麼啊!我甚至沒有反抗。從一開始,我就遵照他們的要求而行,我對他們能有什麼威脅?我彎著身體,戴著眼罩,沒有配戴任何武器。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以致他們如此熱中於傷害我?即使是最低階的動物殺戮,背後都是有原因的,不會只是為了運動健身。
我想到,若是母親知道我被逮捕,她心裡將作何感想。父親已經被關進以色列的監獄,我是家中的男人,難道我也會像父親一樣入獄數月,甚至數年嗎?如果真是這樣,媽媽要怎麼面對我也離去的處境?我開始體會爸爸的感受:一方面擔心家人,又知道家人同樣替自己擔心而心痛。當我想著母親的慈顏,我的眼眶充滿了淚水。
我只是個孩子
我又想,難道我中學幾年的課業將就此荒廢嗎?如果真被送進以色列監獄,我鐵定會錯過下個月的期末考。拳打腳踢持續落下,滿腹的疑問及吶喊也在心裡流竄: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做了什麼?我不是恐怖分子!我只是個孩子!為什麼要這樣打我?
我相信我曾數度昏厥過去。每次我一昏過去,那些士兵就重擊我,我無處可躲,只能喊叫,直到膽汁湧上來,噎住喉嚨,害我吐得滿身。
失去知覺之前,我感到極度憂傷。這就是結局嗎?甚至在人生還沒有開始之前,我就要死了嗎?(章文/輯)
《哈瑪斯之子:恐怖組織頭號叛徒的告白》
作者:摩薩‧哈珊‧約瑟夫, 朗恩‧博拉金
出版社:大塊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