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偉大俄國作曲家拉赫曼尼諾夫（Sergei Rachmaninoff, 1873-1943）誕生150周年，各地都展開紀念音樂會。其中最近幾年火紅的大陸女鋼琴家王羽佳，一月底在美國紐約卡內基廳，挑戰一次演完拉赫曼尼諾夫四首鋼琴協奏曲與《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技驚四座，也寫下歷史紀錄。
攀登音樂的聖母峰
上述五首大曲演奏時間約三個半小時左右，一般而言，多半需要兩場音樂會，過去幾乎沒有鋼琴家用一場演完的，王羽佳算是寫下歷史。《紐約時報》用「攀登音樂的聖母峰」形容王羽佳的壯舉，最後謝幕時指揮Yannick Nézet-Séguin甚至當場向她下跪，開玩笑地表達崇敬之意。
像這種馬拉松似的演奏壯舉，非常少見，鋼琴家的技巧與體力，都必須維持在不可思議的巔峰。2017年俄國鋼琴名家瓦洛金（Alexei Volodin）訪台，創紀錄地在一場音樂會演奏完普羅高菲夫五首鋼琴協奏曲，我坐在國家音樂廳前兩排，記得謝幕時，清楚看到瓦洛金的兩隻手掌都腫了起來。
對聽眾也是嚴酷考驗
我無緣出席王羽佳的歷史性音樂會，不知道她彈完後手掌有沒有腫起來，不過據人在現場的樂友轉述：「第二號第三樂章剛開始，前面有人昏倒了...需要醫生，有人在哭」，可見這種馬拉松音樂會，不只對演奏者，對聽眾也是嚴酷考驗。
拉赫曼尼諾夫四首鋼琴協奏曲都相當精彩，其中第三號更被譽為技巧最艱難的曲子，王羽佳藝高人膽大，還刻意把第三號放在壓軸，網友驚呼「她真是神力女超人」。有漫畫家還以拉赫曼尼洛夫諧擬拳擊手「洛基」為「Rachy」，王羽佳戴上拳擊手套，裁判說：「小心第三號鋼琴協奏曲的痛擊，會讓妳演奏到明天！」
輕鬆彈到十三度音
也因王羽佳的驚人表現，我又重新聽了拉赫曼尼諾夫四首鋼琴協奏曲和《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好幾次，更加體會這位偉大的作曲家兼鋼琴家的不凡之處。身高198公分的拉赫曼尼諾夫有雙著名的大手，可以輕鬆彈到十三度音，處理複雜和弦段落游刃有餘，也因此他創作的鋼琴曲，格外有表現的寬廣空間。
更重要的是，拉赫曼尼諾夫能寫出很美、很浪漫，卻一點也不顯得俗豔的音符。在那個變動的年代，他被視為作曲技巧守舊，甚至有些過時（相較於震驚世人的同鄉史特拉汶斯基），但隨著歲月淬鍊，拉赫曼尼諾夫的價值慢慢凸顯出來：他的作曲絕美而不耽溺，感傷不流於俗，在這個時代顯得更加珍貴。
聞之柔腸寸斷
1980年紅遍世界的浪漫愛情電影《似曾相識》（Somewhere in Time），配樂大師John Barry創作的主題曲感人至深，但是重要的段落則採用拉赫曼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第十八段變奏，旋律柔美至極，讓人聞之柔腸寸斷，情難自己，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第一次認識到拉赫曼尼諾夫的音樂。
1990年代，藉著電影《鋼琴師》採用第三號鋼琴協奏曲而大受歡迎，再次捲起「拉赫曼尼諾夫熱」。不過，相較於技巧艱深的第三號，我個人則是最喜愛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百轉千折，落葉繽紛，又如滾滾江水，實在是浪漫樂派標竿等級的作品。
最偉大的鋼琴家
不只作曲出色，大約二十五年前，英國樂評還選出拉赫曼尼諾夫為最偉大的鋼琴家。不過，我認為，以鋼琴藝術而論，拉赫曼尼諾夫還是稍遜他的後輩李希特。聽聽李希特演奏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宏大深遠，藝術境界超過原創者，相信拉赫曼尼洛夫如地下有知，應該也會深深同意我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