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一開年，香港一代音樂宗師、著名作曲家顧嘉煇在加拿大逝世，享壽92歲。顧嘉煇是港英末期香港流行音樂的祭酒，他寫的港劇主題曲旋律，沉浸包覆了我整個青春期，如今他耆壽仙逝，我以我年少時最赤誠珍貴的記憶憑弔他。
第一次看到他名字
說起來，我對大陸的認識與中華情懷，起於母親買的一套《錦繡河山》（在捉襟見肘的家境下，擔任小學教師的母親仍咬牙買下，如今回想更體會母親用心），還有小學時開始盛行的港劇。我後來的中文功力基礎（如果有的話），就源於因港劇開始看的金庸小說。
當時（1982年）對梁家仁、湯鎮業、黃日華、陳玉蓮等主演的《天龍八部》非常癡迷，幾乎到廢寢忘餐的地步。不但深深被金庸原著改編的大千世界吸引，兩首主題曲〈倆忘煙水裡〉、〈萬水千山縱橫〉，更是深入骨髓地喜愛。這兩首歌的作曲者都是顧嘉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顧嘉煇的名字。
如啟蒙老師的存在
顧嘉煇的作曲有中國傳統國樂的質感，又以西方管弦樂編曲，〈倆忘煙水裡〉、〈萬水千山縱橫〉旋律動人，氣勢磅礡，中人欲醉。主唱關正傑、關菊英唱腔正統典雅，餘音繞樑，雖是粵語演唱，但情感傳達無礙，不懂粵語的我仍聽得津津有味。
可以這麼說，顧嘉煇的曲，打開了年少的我聽音樂的視野與疆界。1982年我還在啟蒙階段，對當時盛行的民歌無知，台灣國語流行歌曲的黃金時期也還未到來，但透過觀看港劇認識到顧嘉煇的音樂，彷彿探觸到一個新天地。
某種程度上，顧嘉煇承接早期華語歌曲，開創了粵語歌的新時代。他1931年出生在廣州，國共內戰隨家人到香港，姐姐是1950年代著名歌手顧媚。顧嘉煇從60年代開始音樂創作，當時香港歌壇主流是國語歌，粵語地位尚難登大雅之堂，多是「鹹水歌」（水上居民用粵語演唱的一種歌謠）。
成為一代經典
在這個背景下，顧嘉煇最早也創作黃梅調歌曲（如凌波主唱的〈郊道〉），但很快他就「自立門戶」，幾乎一手開啟原創粵語歌曲風潮，打下半壁江山。畢生創作歌曲超過1200首，包括流行歌曲、電視電影主題曲，留下無數傑作，整整四十年間，幾乎每一代的香港主流歌手，都唱過他寫的歌。
對我來說影響深遠的啟蒙，香港影視音樂主題曲，只是他廣大創作的一環，然而在那個年代，《上海灘》、《陸小鳳》、《倚天屠龍記》、《獅子山下》、《京華春夢》等，幾乎首首都成為經典。其中1983年《射鵰英雄傳》多首主題曲包括〈一生有意義〉以及〈世間始終你好〉，更是傳唱大街小巷。
香港的一代人傑
必須也要一提的是，顧嘉煇合作最多的作詞搭檔，是有「香港四大才子」之一（另三位是金庸、倪匡、蔡瀾）美名，才氣縱橫的黃霑。兩人合作超過200首，被香港樂壇暱稱為「煇黃（煇煌）組合」。顧嘉煇如萬水千山的音樂，透過黃霑亦狂亦俠的歌詞，完美地傳頌了出去。
香港作家陶傑說：「顧嘉煇的音樂純粹是香港的：既不拘一格，沒有包袱，只要合乎靈感所至，無論中西古今，皆可信手拈來。」我想很適切地涵蓋了顧嘉煇的風格。
他融貫中西樂風，橫跨華語樂壇各年代，有傳統的典雅，有新式的編曲，但完全保留應有的餘韻與空間，的確很「香港」，確實是一代人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