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女王」阿格麗希前幾天剛剛過80歲生日，過去一甲子，以一身驚人技藝與絕美外貌行走江湖的女鋼琴家，居然已經八十歲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是阿格麗希一生演奏事業的寫照，她是我心中最喜愛的現役鋼琴家，永遠的阿格麗希。
火焰般的精技
多年來，阿格麗希對古典音樂界的意義，有多層次的豐富面向。年輕時就擁有技震四座的驚才絕豔，率性恣意的天才跌宕，她被英國《留聲機》雜誌形容為「無疑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鋼琴家之一，以如液體火焰般的鋼琴演奏精技，以及具有獨特豐富想像力的活力聞名」。她的演奏正是如此，充滿活力與火花。
過了六十歲後，阿格麗希蛻變為培育與挖掘人才的伯樂，為古典音樂界播下了無數音樂種子。2002年開始，她以自己為名創辦的音樂節，每年六月都在瑞士盧加諾開一系列音樂會，邀請當今最有音樂天賦的年輕好手，演奏諸多罕見的曲目珠玉，包含四手聯彈、室內樂等，並從中挖掘不少新秀。
音樂永遠年輕
阿格麗希過於常人的特色，是她呈現出來的音樂永遠年輕，前幾年接受《留聲機》雜誌專訪時，還曾自述自己的演奏有種「年輕的氣質--不是指人生，而是指演奏上」。她就是個「感性大於理性」的藝術家，過人的音樂性與演奏的即興揮灑，即使偶爾顯得過於率性，但多數時刻讓人著迷不已；而且她有種魅力，總有辦法跟合作對象激發出極其精彩的演奏。
當然，以鋼琴家的標準而言，比起許多大師中的大師，阿格麗希當然並非完美。首先是音色，比起李希特的深不見底，阿勞的厚重濃郁，霍洛維茲的七彩變幻，米開蘭傑里與波里尼的精純晶瑩，我總嫌她的琴音單薄，厚度（有時是底蘊）不足，也偶而缺乏靈光與神采。
樂句行走險象環生
再者，演奏有時過於隨性恣意，在細節刻畫上，音符不夠清楚漂亮，仗著藝高人膽大，樂句行走常常「險象環生」，部分演奏會欠缺紮實度，狀況不好時，甚至有虎頭蛇尾之感。最後，也是出於高超的音樂天賦，與生俱來的超絕技藝，有一好沒兩好，在深度與內涵上，往往是阿格麗希比較弱的地方。
聰明如她，會避開需要深思與沈澱的曲目，但有時也會踢到鐵板，例如她唯一留下的貝多芬第三號鋼琴協奏曲，就是個很「彆扭」的版本（儘管如此，仍非常值得一聽）。也難怪聽說她曾與恩師古爾達學過布拉姆斯第二號鋼琴協奏曲，但始終未曾聽聞公開演奏。
奇突與騷動之美
然而，這些都是雞蛋裡挑骨頭，阿格麗希顯著的優點特質，包括亂石崩雲的驚人技巧，天生豐富的音樂性，自然揮灑的節奏感，以及最重要的，「人不瘋魔不能活」的強烈魅力，早已蓋掉了這些挑剔出來的缺點。
阿格麗希代表作很多，不管是在DG初出道錄製的專輯，或者是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的現場，都很值得著手。我尤其喜愛她演奏同鄉的阿根廷作曲家希那斯特拉（Alberto Ginastera）的鋼琴作品《阿根廷舞曲》，那種充滿著奇突與騷動之美，恰可作為她精彩一生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