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陽光屋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21/03/11 12:48 點閱 21030 次

剛搬到這間陽光屋時,除了覺得屋子暗了些,整個空間還算適合。直到進入春天,三天兩頭飄雨,她才發現情況不妙,牆壁、地板開始泛潮,空氣裡充滿霉味。

當初她看到便宜的租屋廣告,還開心了一陣子,等看到租屋實況,才瞭解所謂的陽光屋,不是充滿陽光,而是位在地下室,不見天日,渴望陽光。就像她一樣,靈魂關在黑暗的地下室,渴望獲得救贖。

人財兩失

跟那男人交往兩年多,答應結婚時也有朋友提醒,說她條件那麼好,為什麼嫁給居無定所、三天兩頭換工作的人?她卻堅持自己的選擇,婚後他住進她買的精緻套房、開著她買的車、花著她賺來的錢,她則享受著他的甜言蜜語、熱情的懷抱,覺得自己很幸福。

直到陸續有人看到他摟著別的女人,用她的錢買奢侈品討女人歡心,她才知道,他娶她只是貪圖她的錢財,更誇張的是,在她被自以為的愛情迷得昏頭轉向時,他轉移了她的財產、存款,讓她不但人財兩失,還大病一場,連工作也沒了,偏偏還不敢告訴家人,只好自己悄悄躲起來。

但她不想為個渣男這樣發霉下去,哪天死在屋裡都沒人知道。她先積極起來,走了幾處回收垃圾堆,找到一台笨重的舊除濕機,拖進地下室,除濕除霉味,順便除去自己的霉運。

陽光屋甜點

她隔壁的陽光屋住著賣新疆餅的老闆,他的新疆餅一個20元,充滿芝麻和蔥花,真材實料,偶而她會買來吃。跟老闆聊起來,才知道孤兒的他,靠著自創的餅,竟也娶了老婆、買了房子。

她決定不再自怨自艾,從零開始。觀察了幾家茶品店的位置及來店消費族群,她在其中一家茶品店角落,租了一個位置,販售她創意製作的陽光屋點心。

她仿效幸運餅,在點心裡面放小紙條,紙條上寫的是陽光小語。女孩子買了,心情走出谷底,男孩子送給女朋友,兩人誤會冰釋,一起來謝謝她。

一個熟客聽聞她的創意點心,買給打算追求的女同事,卻被拒絕,只好自己吃了,看到小紙條上一句話,「即使你被人拒絕,陽光從未拒絕你。」他竟然興沖沖跑來找她,跟她訂購了十包陽光屋點心,覺得她的陽光小語都很正面,送給客戶很適合。

他好奇的問她,「為什麼叫陽光屋點心?」她說自己都在陽光屋裡製作。

天涯淪落人

陽光屋?屋頂玻璃罩,那不是很熱嗎?她笑了笑,不想多說。他陸續又來了幾回,每次都會閒聊幾句。直到某次午休,他帶來兩份自製的總匯三明治,跟茶品店買了兩杯檸檬汁,邀她去附近公園坐坐。

陽光溫柔撒下,很自然的,她說自己的故事,他說他的故事。她說自己住在地下室,渴望陽光,卻很難長時間看到陽光,於是,就自己心裡製造陽光。「房間靠地面有一排小窗子,我常常看到人們的腳和鞋子經過,有時候就會有靈感寫出一些話。譬如:深夜的街道,走著你的一雙腳,左腳右腳,踏出相伴的旋律。譬如:鞋子雖舊,卻陪伴你走過春夏秋冬,比愛人還忠心。」

他則說,自己從小學開始,跟女生告白,就沒有成功過。

「我家裡沒有很多錢可以給她買禮物,我花了好幾個晚上,畫了一張圖,畫裡是那個小學同學,結果卻被她撕碎了,扔在垃圾桶裡。國中時,我約女生看電影,結果她帶了好幾個同學來,我忍痛買了十張票,女生卻從頭到尾沒跟我說過一句話。高中時更慘,我寫信給一個女生,她卻說我的字跟我的人一樣醜,也好意思追她!」

她側過頭打量他,笑了笑,「你不醜啊!」他摸摸自己的臉,「那時候我長滿青春痘。」

向著未來邁進

接著又說,「現在我上班賺錢了,心儀的女同事卻問我,每個月可以給她多少零用錢?」

她笑得更大聲了,「你怎麼喜歡上這樣的人?跟我一樣眼睛有問題。」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開懷了。「還好,我們還有自己,可以繼續往前走,遇見其他的好男人、好女人。謝謝你的三明治,我要回去賣點心了,這個時段生意好。」

她快步離開,心裡想的是,有一天,她存了錢,就要搬出那個沒有陽光的陽光屋,去迎接真正的陽光。

他望著她的身影,告訴自己,這麼陽光的女生,是他下一個要告白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