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痲瘋病、鼠疫、梅毒、天花、霍亂、結核、流感、愛滋到新冠病毒……歷史上每個時代都會爆發全球性傳染病大流行，奪走數千萬人的性命。相較於僅僅存活二十萬年的人類，傳染病的元凶才是早在地球生存逾40億年的霸主！
牠們不僅包含數不清的老鼠、蟑螂、跳蚤、蝨子、頭蝨、寄生蟲，還有更多人類肉眼看不見卻數量驚人的細菌、病毒、原蟲、黴菌等微生物。有的試圖與宿主一決生死，有的如政客般搖擺潛伏，享受宿主帶來的好處，卻也不懷好意、伺機發動攻勢；而如今統計數量超過一億種的病毒，或許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族群！
本書介紹這些令人畏懼的致命瘟疫在地球環境史上的發展變遷，以及這亦敵亦友的微小鄰居，是如何成為改變人類歷史與文明的關鍵推手。在擁擠不堪的現代社會，我們的身體已成為把疾病傳染給別人的凶器，而看似消退的大流行，都將在人類猝不及防間捲土重來。
東西交流也交換了疾病
連結中國、西亞到地中海沿岸的「絲路」，可以從東方送出絲綢、漆器、紙張，並從西方送出珠寶、玻璃、金銀工藝、地毯，進行交易。交易的同時，人類與家畜也帶來了各種疾病。從西方帶到東方的疾病，主要是天花與麻疹，而從東方帶到西方的就是鼠疫。雙方對外來的傳染病都沒有免疫力，所以都造成大流行。
絲路的東西兩頭分別是中國漢朝與古羅馬，是掌握地球兩端的大帝國，人口眾多。兩大帝國幾乎同時發生傳染病大流行，引發人口驟減的慘案。
漢朝全盛期的人口估計超過六千萬人，西元二至三世紀，絲路交易興盛，造成天花與麻疹流行，估計到六世紀末減至四千五百萬人，這也是漢朝衰敗的原因之一。
羅馬的馬可．奧里略皇帝（121∼180年）在位期間，發生了鼠疫大流行，造成三百多萬人死亡，而且之後還出現零星流行。鼠疫是跳蚤寄生在齧齒類身上所散佈的疾病，所以會隨著老鼠前往任何地方。
羅馬帝國分裂為東西兩邊之後，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也在西元五四三年發生過鼠疫，當時是查士丁尼大帝（438∼565年）所統治的盛世時期。查士丁尼大帝本身也染病，幸好康復了。
這場瘟疫就是歷史上知名的「查士丁尼瘟疫」。拜占庭歷史學家普羅科比斯（Procopius）在著作《戰爭》中就提到瘟疫的慘狀，當時首都康士坦丁堡（現為伊斯坦堡）每天就有5千人死亡，總共失去全城人口的4成。
鼠疫席捲了歐亞大陸，1095年到1272年間的8次（眾說紛紜）十字軍東征是去攻打伊斯蘭國家，這場遠征促進了貿易，讓歐洲城市繁榮起來；但有人認為船隻載著戰利品回來的時候也混進了老鼠，結果把鼠疫菌帶進了城市。
史上最慘烈的鼠疫流行
蒙古帝國的版圖涵蓋了中東與東歐，在13世紀到14世紀中葉達到巔峰期。大部分絲路都歸於蒙古帝國統治，跨歐亞大陸的貿易十分興盛。
根據近年的研究，原本鼠疫菌似乎存在於絲路要衝，天山山脈吉爾吉斯西北邊的伊塞克湖（現為吉爾吉斯共和國）附近。鼠疫菌的天然宿主是土撥鼠，這一帶有很多基督教聶斯脫里派（景教）的教徒，分析教徒們的墓碑，發現這裡有鼠疫的慢性流行。
中國1331年的元朝時代，發生過鼠疫大流行，1334年河北省估計死亡5百萬人，相當於人口的9成。經過伊塞克湖的商隊與軍隊，將鼠疫帶到中東的巴勒斯坦與敘利亞，還有北非的突尼斯，最後達到歐洲。這次鼠疫造成波斯（現為伊朗）與埃及失去大約3成人口。
1347年，鼠疫經過克里米亞半島登陸西西里島，隔年擴散到羅馬、翡冷翠等地中海沿岸地區。接著又擴散到巴黎、波爾多、倫敦，最後西至英國東至俄羅斯西部，除了波蘭到德國東部一帶之外，幾乎整個歐洲都被鼠疫攻陷。
農業革命是導火線
這個時期會引發鼠疫爆發，有以下的可能原因。10世紀到14世紀之間的氣候屬於「中世紀溫暖期」，歐洲發生了「中世紀農業革命」。
11世紀，歐洲人開始大量使用水車，12世紀又開始大量煉鐵，大大提升鋤犁等農具的功能。於是歐洲人改採三年輪耕的三田制，大大提升農業產能。當糧食增加，英國、德國、法國等國家的人口就暴增，但是當人口暴增，糧食就開始缺乏，價格波動也很激烈。
後來在1314年發生異常氣候，歐洲連續幾年面連異常低溫與持續降雨，在1315年到1317年間，全歐洲都面臨嚴重的糧食危機。這場飢荒讓人民虛弱不堪，正好又碰上了鼠疫侵襲。
城市人口增加，民眾隨地丟棄垃圾，到處都是人畜排泄物與屠宰肉渣的惡臭，也就成了老鼠（鼠疫宿主）繁殖的絕佳環境。中世紀農業革命掀起了墾荒潮，許多林地迅速轉為農地，老鼠的天敵（狐狸、老鷹、野狼等肉食動物）跟著驟減，促進了老鼠大繁殖。
大流行的臨別禮物
喬凡尼．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的《十日談（Decameron）》訴說1348年義大利的托斯卡尼，有十名男女窩在莊園裡要躲避鼠疫，為了打發時間而輪流說著有趣的故事，同時也生動地描述了當時鼠疫的災情。
「每個教堂的墓園都挖了深坑，好幾百具屍體被丟進坑裡，集屍場裡面的屍體層層疊疊，就像船船艙裡的貨物，每次丟下屍體明明只撒了一把土，卻很快就把坑給填滿了。」
美國威廉瑪麗學院的飛利浦．迪立德表示，當時鼠疫造成歐洲大概3到4成人口死亡，相當於2千5百萬至3千萬人，而全球的總死亡人數估計為7千5百萬人至2億人。尤其法國南部到西班牙一帶，損失了8成的人口。後來直到14世紀末期，還發生三次大流行與多次中小規模流行。
鼠疫造成人口驟減，農村荒蕪，莊園領主與農民的勢力發生翻轉。農民原本要繳稅，後來變成收錢耕種，這就是中世紀歐洲社會崩解的主因。另一方面，基督教會式微，民眾不再相信教會，引發了楊．胡思與馬丁路德等人的宗教改革。由於民眾不知道鼠疫的成因，還有人謠傳「是猶太人在井裡下毒」，結果引發民眾排擠猶太人，同時也發生了獵巫潮。
農村荒蕪之後，農耕地又變回森林，這是人類史上第一次森林面積增加。美國維吉尼亞大學的古氣象學家，威廉．拉迪曼榮譽教授表示，森林面積迅速擴大造成大氣中的二氧化碳濃度降低，氣溫也跟著降低。
第二與第三波傳染
之後鼠疫斷續流行，歐洲在17世紀又發生第2波鼠疫災難。1663年在荷蘭流行，1665至1666年在倫敦流行。《魯賓遜漂流記》的作者丹尼爾．狄福，在《大疫年日記》中清楚描寫到當時倫敦的慘狀，有4分之1的市民死亡。
當時鼠疫逼迫劍橋大學關閉， 牛頓回到故鄉烏爾索普，擺脫所有紛擾，專心研究地心引力定律。牛頓一生最大的成就幾乎都來自這一年的避難期，所以這一年也被稱為「牛頓奇蹟年」。
1666年倫敦發生驚天大火，百分之85的住宅燒毀，政府在重建時規定房屋必須以磚頭或石頭建造，這減少了老鼠棲息地，也就控制了鼠疫。後來在1720年，法國馬賽又發生鼠疫流行，大約造成10萬人死亡。
第3波流行發生在1894年的中國雲南省，然後波及到香港，再從香港走海路延燒到太平洋。1899年，停靠夏威夷的香港船帶有老鼠，引發的鼠疫毀掉了歐胡島上的唐人街。由於鼠疫無法控制，夏威夷政府決定燒毀唐人街，結果這把火也失控，燒得四千人無家可歸。
日本在1899年被鼠疫入侵，臺灣的船隻停靠神戶港時，染病的船員把鼠疫帶進日本。之後27年，日本發生大大小小的鼠疫流行，共2千9百零6人發病，2千2百115人死亡。但是當時日本政府的防疫措施成功，鼠疫在1926年就絕跡了。1900年，鼠疫抵達美國本土，在舊金山開始流行，造成133人死亡。
起源是中國雲南省
1894年，法國巴斯德研究所的亞歷山大．耶爾森（AlexandreYersin），與德國細菌學家羅伯特．科赫的學生北里柴三郎，個別發現了鼠疫菌。在後來的一百多年內，人類漸漸揭開鼠疫的神秘面紗。
14世紀歐洲發生鼠疫大流行，歐洲各地都留有合葬墓。巴斯德研究所的芭芭拉．巴拉曼博士團隊，在2011年開挖《十日談》中所提到的合葬墓，從骨骸與牙齒中採集鼠疫菌的基因，進行基因分析。
原本已知3種系統的鼠疫菌，研究又發現了2種新系統的鼠疫菌，這2種系統解釋中世紀歐洲的鼠疫菌兵分兩路，進攻全世界。南法馬賽港附近的1347年份墓地，跟英國威爾斯邊境附近赫里福郡的1349年份墓地，兩者發現的鼠疫菌是相同系統。可見鼠疫菌是從法國的地中海岸登陸，然後迅速擴散到英國。
愛爾蘭科克大學學院的馬克．阿克曼教授團隊，依照各地鼠疫菌的基因突變，做出進化系統樹狀圖，並於2010年宣布鼠疫菌是大約2千6百年前出現於中國雲南省。根據樹狀圖來看，3次大流行全都發自於中國。
圖說：
1.城市人口增加，民眾隨地丟棄垃圾，到處都是人畜排泄物與屠宰肉渣的惡臭，也就成了老鼠(鼠疫宿主)繁殖的絕佳環境。(網路截圖)
2.薄伽丘的《十日談》訴說十名男女窩在莊園裡要躲避鼠疫，為了打發時間而輪流說著有趣的故事，同時也生動地描述了當時鼠疫的災情。(網路截圖)
《傳染病的世界史：人類二十萬年興亡史上最大戰爭！》
作者：石 弘之
出版社：木馬文化
出版日期：2020/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