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944年春天,母親通過口試,獲得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的政治學博士學位。那年她31歲 。
6年書信訴情意
母親取得學位後歸心似箭,因為她一心思念在中國戰場上的未婚夫,自從1937年六月,他們訂婚後不久,抗日戰爭爆發,雙方同意展延婚期,為了不讓父親有後顧之憂,母親毅然孤身一人,赴美留學,原本以為至多兩三年就可以返國,誰知道戰況慘烈,國家前途多艱,母親曾試圖想要冒險搭船回中國,然而軍用船隻根本不搭載女客。
甚至連政府要員奉公事回中國亦不能成行。無奈只有在老師的督促下,留在美國,繼續深造。六年多兩地分離的日子,母親只有用寫信的方式,向父親傳遞她對他的愛情和思念。
「一個光明的信念支持住了我,這個信念就是,你是永遠地愛我的,總有一天,我會和你重逢見面,和你在一起的。」母親在信中如此高調地表示,因為這種愛的勇氣,「並不是我自己的想象,而是你給我的,你讓我體會到的。」
駝峰航線返鄉之路
6年多後,母親終於如願踏上了返鄉之路。1944年4月,在中國之友、戴笠老師合作夥伴兼好友、美國海軍少將梅樂斯協助下,她搭上開往印度的運輸艦抵達印度,又自印度搭機飛行駝峰航線,經過了46天旅程,6月6日終於飛抵重慶。
駝峰航線西起印度阿薩姆邦,東跨喜馬拉雅山、高黎貢山、薩爾溫江和怒江,直到雲南高原和四川盆地,飛機可以在昆明,成都,重慶落地,而以群山裏的西昌小廟機場為唯一終轉站
這條航線沿途多是崇山峻嶺,從飛機上看,好像駱駝的駝背,是當時中國唯一運送戰略物資的生命線。
在戰亂的年代,返國之路又如此艱辛,母親卻不作他想,義無反顧飛行這條極危險,又不舒適的航線返國。過去不少盟國飛機在駝峰航線上墜毀,而母親乘坐的C-46運輸機,機艙是沒有加壓的,兩排坐位面對面,此條航線有機會飛至一萬四千英呎高度,一般人在五千英呎以上的高度就有補充氧氣的需要。
母親滿腔柔情,要把最好的自己送回到情人身邊,竟然通過了考驗,她更明白,情人在戰場,不會在機場迎接她。類似飛越駱駝峰的勇氣, 就是她的愛情盔甲,她要時時刻刻穿好她的愛情盔甲,才能成全她的愛情和她自己。
久別重逢情更深
母親返國之時,父親正在陝西靈寶附近與日軍接戰,苦戰月餘,日軍終於撤退,潼關局勢這才穩定下來。他於六月二十六日讀到母親最後從美國和抵重慶的以上兩封來信。他在當天的日記裏寫下:「某君自美來長信。某君自渝來信,讀之歉然!」
「八年歲月艱難甚,錦繡昭華寂寞思,猶見天涯奇女子,相逢依舊未婚時。
縱無健翱飛雲漢,常有柔情越太華,我亦思君情不勝,為君居處尚無家。」
父親趁著返渝述職之便,終於在七月上旬公事結束之後,與母親會面了!
母親在兩人久別重逢後的7月15日,就寫了這樣一段話:「在沒有見面以前,我只怕時空的距離,戰事和人事的煩擾,會把你那溫馨和暖的性格改變了。見面之後,不但知道良人仍是善良並且真摯熱情,較當年話別時尤為過之。」
即飛西安成親
母親以為他們的婚期會訂在西元1945年,她在那年給父親寫了一封「等候結婚」的信,母親這樣寫道:
「親愛的,我從小就有著一種靈感,一種對於偉大和美的追求的理想,我希望著遇到一位偉大的丈夫,我希望著一個真善美的家庭。當我碰到你時,你的行動舉止語言笑貌對我發生了非常深刻的影響,我整個心靈都在告訴著我,這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的開端,於是我開始等待,等待著你的靈感的共鳴。」
1947年3月19日父親攻克延安,5月28日,母親一早接到父親的電報,只有五個字:「請即飛西安。」雖然天候惡劣,母親飛機於5/28日下午三點半降落。母親下午五點半步入興隆嶺的客廳時,軍裝筆挺的父親已等在那裏,迎上前來父親的第一句話是:「婚禮可以馬上舉行了!」
父親無時無刻都以戰局為念,隨時準備犧牲生命,若不是姻緣天定,他絕不會主動替自己謀福祉。但是他終於正式成親,有了妻子和家庭之後,父親的人生態度有了大轉變,即使外島駐軍,父親也會勤寫家書,展現他鐵漢柔情的另一面。
聖經約翰福音11:40節:「你若信,就必看見神的榮耀。」家兄胡為真和汪士淳君合作的新書《情到深處》裏,不只記錄了許多包括此文中所提到的,父母親當年的書信與經歷,更明確表達了那個時代人們所珍守的寶貴價值。「情到深處無怨尤」,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