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常會遇到一些音樂,你以為只是短暫停留,或者只是路上偶逢的光景,美好,但如吉光片羽。然而在某些時刻,你會無意間再想起,或是無意識地哼起某段旋律,突然你發現這個音樂一直在你裡頭,事實上沒有離開過。
我們的一部分
我想韓國歌手申海澈的《淡水鰻魚的夢》,就是那樣的音樂。它就像你家裡的擺設,某些陳列物,即使物換星移,即使搬了好幾次家,你卻動都沒動過,就一直擺在家裡,成為你的一部分。對我,以及無數的歌迷與愛樂朋友,《淡水鰻魚的夢》,終將變成「我們的一部分」。
申海澈是韓國傳奇歌手,1988年在 MBC「大學歌謠節」中,以樂隊「無限軌道」主唱出道,一首創作《致你》取得冠軍。這幾年最好的韓劇之一《請回答1988》,劇中人物就圍著電視看著當年申海澈奪冠的過程。這首朝氣蓬勃、輕快自信的音樂,很快成為當年大學生的最愛,許多迎新活動等都播放此曲,2012年文在寅競選總統時,這首《致你》還成為競選歌曲。
藝術家中的藝術家
90年代,申海澈成立了韓國知名搖滾樂隊 N.EX.T ,引領了韓國搖滾樂,也深深影響了韓國流行樂壇。他始終保持真性情,獨立特行,敢怒敢言,絲毫不避諱一些社會或政治爭議性議題,例如反美(包含駐軍等問題),批判韓國政府沒有關心年輕人未來出路的問題等,有「魔王」、「藝術家中的藝術家」之美譽。
這樣一位獨樹一格的音樂家,卻意外猝逝於一場手術意外,格外讓人感傷。他留下許多閃閃發光的作品,但是此刻要提到的這一首《淡水鰻魚的夢》,是一首小品,描述的是申海澈在進入演藝事業後的心理掙扎,歌詞一開始:
「為了通過那扇窄窄的門
我只能不斷讓自己變小
割捨 放棄自己的很多部分
現在當我想到
我已所剩無幾
驀然看了鏡子
我明瞭還沒丟棄的 是自尊…」
不斷捨棄原有部分
鰻魚在陸地河川中生長,成熟後洄游到海洋中產卵,一生只產一次卵,產卵後就死亡。在溯河的過程中,鰻苗必須穿過許多障礙物,例如江河口、堤壩等,有些會耗盡體力而死亡。申海澈用鰻魚類比自己,為了通過窄窄的門,必須不斷地捨棄自己原有的很多部分,但丟了再丟,不能丟的,是自尊。
這不就是人生嗎?我們在成長歷程中,社會化、取得世俗定義的「成功」之前,我們必須捨棄掉多少原有的自己,只求通過那一扇又一扇窄窄的門。人生的最後,到底我們要的是什麼?就如同這首歌的最後,申海澈唱著:
「…我終將結束這段長長旅程 毫無悔恨
只求尋找到 我自己到底是誰
從未有人告訴過我這個答案」
申海澈最愛這首歌
2010年六月一次訪問,申海澈說,《淡水鰻魚的夢》是他最愛的作品,他希望在他的葬禮播放,歌詞會成為他的墓誌銘。他不無悔恨地說,這首歌不像他其他歌曲這麼知名,不過他有信心:在他身後,這首歌一定會廣受歡迎。
沒想到一語成讖。2014年一場手術意外,申海澈走完了四十六歲的人生,告別式上就一直播放著這首歌,隔天立即佔據各大流行金榜。幾年後,經過歌唱節目「蒙面歌王」最多屆冠軍的「小區隊長」河鉉雨翻唱,精湛的歌藝,讓這首歌再度傳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