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牽不到的手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20/04/01 13:48 點閱 2397 次

他出差好幾天了,卻不曾打電話給她,也沒有任何訊息,這不像平常的他。結婚多年來,他無論去哪兒,只要晚歸或到外地辦事,他都會主動告訴她,並且說明歸來的時間。

是他開會太忙,無法分身,或是收不到訊號,還是發生了突然事況?她提心吊膽的開始擔憂,打去他的公司探詢,竟然無人知曉他去了哪兒?只說他請假一星期,要去處理私人事務。

他的書房

她的不安感變得更重,把家裡每個房間的燈都打亮了,希望可以除去冷凝的感覺。她從客廳走到餐廳走到臥室又走到書房,彷彿突來的感應,她扭動房門把手,捻亮燈,望向她很少進去的書房。

房內書桌、躺椅、窗簾,和零星擺設,如同他的人,乾淨整齊地擺放。為了表示尊重,她不曾闖入他的書房,所以,他也沒有鎖門,甚至書桌抽屜都沒有上鎖。

與陌生女子的合照

桌上只放了桌墊、筆盒、文件夾,和他們一家三口幾年前去日本迪士尼的合照。
她猶豫片刻,嘗試著打開書桌抽屜,心跳加快著,彷彿做著如同竊賊的行為,才想關上抽屜,一張照片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抖顫著拿出照片,那是他和一位陌生女子的合照,他倆的手緊緊握著,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她卻不由渾身發冷。

她拿來自己手機,翻拍了照片,然後放大他倆握著的雙手,想要弄清楚是他握住那女人,或是那女人握住他,或只是輕微勾著,隱約認為,那意義是不同的。
卻未料,她看清楚的卻是他和那女人十指交握,那是一種甚麼情分才會有的表示?互許終身,牽手走一生?

好久沒牽手了

她把照片放回去,關上抽屜和書房的燈,回到臥室,開始回想,她跟他何時開始牽手?何時開始不再牽手了?多久沒有牽手?

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然牽起她的手,彷彿一股熱流直灌入心臟,她隱隱覺著,就是這個男人要跟她牽手走一生。

婚前的戀愛期,他幾乎都是牽著她的手,似乎昭告著,她是他的,他要她跟著他走,於是,她點頭接受他的求婚,在聖壇前牽著手說「我願意」。

結婚頭一年,似乎還會牽手。好像是生了孩子以後,出門時,兩人各自手裡要拿著大包小袋的嬰兒用品,要抱孩子,手,自然而然沒牽在一起。孩子慢慢長大,會自己走路了,兩人的手空了出來,卻陌生得竟然已經伸不出手。他不主動,她也不主動。

婚姻是否變質?

有一次,她半夜腎結石發作,痛得直不起腰來,他開車陪她去掛急診,車子停得有點遠,他自顧自走在前頭,根本沒注意彎著腰緩慢移動的她,更不要說是來牽她的手,當時她很生氣,心想痛死算了,卻又為他找藉口,他走得快,只是想要先去開車,沒有不管她的意思。

正面攤牌

過了兩天,他終於回來,她故作淡然地問他,「你去哪兒出差啊?我都找不到你。」
他沒甚麼表情,把手裡的土產交給她,同樣淡然說,「我很累,先去洗澡了。」
又過了兩天,她忍不住把他和另一女人的合照拿出來,扔在客廳茶几上,說,「我找你圖章,發現這張照片,你有甚麼要跟我說的?」

他抬頭給她一張波瀾不驚的面容說,「沒甚麼,大家好玩。」隨手就把照片撕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就這麼輕描淡寫,她卻心慌了慌,為什麼她和他對牽別人的手的認知如此不同,他真的覺得無足輕重嗎?

能隨便「牽手」?

又過了一陣子,她的公司聚餐,宴席過半,她去洗手間回來,經過大廳,就見幾位賓客吵鬧著,有位男士被拱著跟一位女士牽手合照,正要羨慕他們的幸福,卻聽到旁人說,「副總要是這樣跟別的女人牽手,他太太不會吃醋嗎?」

另一位男生邪媚地說,「又不是跟她上床,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轟」的一聲,她的心崖突然坍方似的,幾乎站不穩。是她太保守,還是現在的人毫不珍視應該屬於夫妻的「牽手」行為?

可是,她心裡隱隱明白,無論他對牽手的定義如何,他的心已經漸次遠離,不再有濃烈的溫度,莫非,她也要選擇放棄牽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