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開始聽塞隆尼斯‧孟克(Thelonious Monk)的歲月,和Thelonious Monk本身一樣讓人終生難忘。
初嚐爵士之美
那時台大公館有個可以說是史上最美麗偉大的唱片行之一,宇宙城,那是窮學生的我三不五時會騎機車去逛的好所在。汀洲路的宇宙城,和辛亥路、羅斯福路口的經典,一專攻爵士搖滾,一純然古典,構築了我這一輩愛樂者年輕美好的歲月。
就是那個歲月,初嚐爵士之美的年輕時代,因BW開始聽的Stan Getz,依帕內瑪姑娘,老邁、柯川,那是個專屬我愛樂意識流的純黑年代,像一杯純黑醇厚的咖啡,像史坦威鋼琴浸透心底的黑,一股混著歡喜、傷感與懷舊氣息的年代。
誤打誤撞認識Monk
誤打誤撞,我認識了Thelonious Monk。然而20多年過去,我竟然已經全部忘了是怎麼認識Thelonious Monk的,他悄悄地來停駐,從此不曾離去。
Thelonious Monk對我而言,一直是個巨大的存在。他演奏的鋼琴,並不屬於世界上任何人演奏出來的聲音,那是只為他存在、上帝專屬賜給他的獨特天賦,他演奏出的節奏、音色,與存在感,古往今來無人能及。
還記得懵懵懂懂開始聽Thelonious Monk的時候,就知道他有一套「河岸錄音大全集」(The Complete Riverside Recordings),是所有爵士樂迷必須要擁有的東西。但那時只有宇宙城進一套,每次去逛,都會很珍惜地拿起來端詳,還跟當時宇宙城的靈魂人物武璋兄(後來是誠品音樂的靈魂人物)聊了幾句。
30年依舊經典
當然,對窮學生來說,這套是可望不可及之神物,看了再看,只能放回去。直到那一天,我的父親在南投受傷,我陪他去醫院包紮,之後他匆匆忙忙包車北上,臨去前,他給了我幾千元,對跟父親關係並不親密的我來說,記憶中,那應當是他最後一次給我錢了。
當天我搭國光號回台北,一到就跑去宇宙城抱了這套The Complete Riverside Recordings回宿舍,然後好幾年的時間,15張CD,每一張我都非常珍愛地聽著,而且從中得到數不盡的養分。怎也沒想到,這套Monk的經典,跟我用了快30年,現已有些破爛的皮夾,成為留在身邊唯二算是父親送我的東西。
上帝賜予的天賦
關於Thelonious Monk這套The Complete Riverside Recordings,有著太多說不盡的故事。別的不說,就算他早期演奏艾靈頓公爵與他人的標準曲,有張《The Unique Thelonious Monk》,裡頭一首標準抒情曲目《You Are Too Beautiful》,Monk和另外兩位大師Oscar Pettiford(bass)and Art Blakey(drums)三重奏,那是所有聽音樂的人都該聽聽的演奏,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竟然有人能夠在這麼少的音符行進間,讓時間暫時凝結,說不盡的美!
難以忘懷,第一次聽到Monk演奏「You are too beautiful」,在貝斯和鼓聲的空檔,冷不防鑽出來的鋼琴聲,跌跌撞撞,但每一個空隙裡,詩意無限,彷彿不屬於這世間。真如村上春樹形容,「在冰塊上奇妙角度地削鑿」。
我聽得呆了,村上說,他每次聽到Monk,心中浮出的話:「這才是爵士樂啊」
我則是在Monk奇妙又獨特的solo後,用力點點頭:「這就是音樂!」這一定有個秘密在裡頭,只有Monk和上帝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