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年前,我親眼看過一件事情,那麼驚人,那麼戲劇性,我想永遠都不會忘記。每當我聽到有人講起話語的力量,我都會想起這件事情。
那時候,我擔任一份同步口譯的工作,我把一個美國人說的話翻譯給本地人聽,把本地人的話翻譯給這個美國人聽。那是一個一對一類似諮商輔導的助人場合。那個美國人是個五十多歲的女姓,也許更年長,因為她好像有孫子。她的名字我也忘了,這裡姑且就叫她Joan好了(我總不能一直寫「那個外國人」)。
上帝給Joan醫治人的靈魂、醫治人心靈的能力,我站在她身邊,有人來找她的時候,我就幫助他們溝通。我的英語口說能力很不好,聽力更是弱,當初我到底是憑著甚麼樣的勇氣接下任這份工作,實在是一個謎。
兩天下來,我幫助了幾個人和Joan溝通,他們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那天下午,來了一個女士,她的朋友和她一起來。她的朋友說,她有憂鬱症,吃藥不穩定,不想活,自殺過幾次。
和Joan溝通的是那位女士的朋友,我們在溝通的時候,那位女士都沒有講話,而且始終面無表情,即使是講到她自殺的事情,也是一樣。後來我們才知道,她自己沒有要來,她是被朋友拖來的。意思就是說,她並沒有求助動機。在諮商輔導上,沒有求助動機的人,基本上是很難輔導的,例如被訓導處規定要來接受輔導的學生,又例如被妻子逼著來的丈夫,他們都只是來應付、交差而已。
這位女士沒有求助動機。我心中感到棘手,Joan應該也是吧。但Joan卻有辦法。 Joan請她說出這句話:「我選擇生命。」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面無表情。
她的朋友勸她:「妳就說吧,既然都來了。」她的朋友比她還著急。
友誼還是有力量的。她聽進去了,她照著說:「我選擇生命。」面無表情。她說的時候面無表情,說完還是面無表情。Joan要她一直說。她聽話地照做了,她把「我選擇生命」面無表情地一次次說出來。
不知道說到第幾次的時候,她「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現在,Joan和她講話,她就願意了。在心靈醫治、生命改變的事情上,當人願意,事情就好辦了。
憂鬱症和一種想死、不想活的念頭有很大的關係。當一個憂鬱症患者說出「我選擇生命」這幾個字,每說出一次,就是在撼動她那想死的意志一次。這就是話語的力量,我親眼看見,親耳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