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繪】一件虎皮

王正明 / 業餘畫家 2014/02/05 19:11 點閱 1764 次

你聽說過《聊齋》裡那件黑衣嗎?只要穿上它,就能變成飛鳥,隨心所欲四海翱翔。偷偷告訴你,我家族裡也有這樣一件寶物。那是歷代傳下來,最後交給表哥保管的一件虎皮。

在我表哥以前,歷代家族成員在滿十八歲那年,都要披上虎皮作為成年儀式。每個披上虎皮的人,都會在眾親友的注目下化為巨虎,化為沙塵,最後化為一陣強風,不見蹤影。往往要幾天之後,才能在老家附近把他們找回來。

披過虎皮的人都是這樣描述它的:一披上就好像得到了一種全新的生命,腦中充滿各種想法,各種想去的地方,心念一動,就能到達。越是這樣自由,想去的地方就越多,持續幾天奔波不斷,直到身體疲累不堪時想到老家,這才回來。回家後精疲力竭,再披上虎皮也哪兒都去不了。

歷代成員們都無法克服這樣的問題,只能將它傳給下一代。我表哥從小聽聞這個傳說,心嚮往之的同時也不斷思索:究竟要如何駕馭這樣的寶物呢?終於,等到了他要披上虎皮的那天。

他說,當披上虎皮,眼前就湧出各種色彩、聲音和氣味,就像你做過所有最狂野的白日夢同時綻放,成為現實。他感覺自己踏在風中,一眨眼就能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先到了一片廣闊無邊、風吹草生的大草原;在那裡,他想著老家門旁的草地和榕樹。接著他墜入靜謐無聲、水波不興的海洋;那時他想到離家幾步遠的那條小河,長輩們訴說以前在河畔洗衣服的種種情景。而後他獨立在群山之巔,仰天長嘯;腦中想到的卻是他和玩伴們在村裡小山丘上玩騎馬打仗的回憶……

他就這樣在家鄉和種種異地奇景之間往返,每一次他回到家,停留的間隔都逐漸拉長,精神和體力也跟著恢復幾分。幾年後他再回來,昂立在老家門口,身上虎皮在長年旅途中變成了一件虎紋外衣,看來這件虎皮是屬於他的了。

親友們驚訝之餘紛紛問他怎麼一去經年?他笑說,要馴服狂野奔放的心,總是需要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