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代多位意氣相投的摯友,畢業後未能保持青春不散場,而是天各一方,甚少聚首,之後各自成家立業,為生活打拼,從此更是緣慳一面。
青春散場成追憶
時隔數十寒暑,本以為大家都早已相忘於江湖了,孰料,月前開同學會,我因故不克躬逢其盛,事後擔任主辦人的惠亮,不僅用手機傳來多張眾人歡聚一堂的留影,而且留言說,當年跟我過從甚密的同窗好友步遠及劍秋兩人,一再囑咐她務必代為轉達問候之意。
收到此信息,內心既感動又慚愧,沒曾想,歲月的風霜固然教原本在一起行走的人,不知不覺中就走散了,但年輕時積攢下的友情,並未隨之煙消雲散,彼此縱不免時有「一杯誰共歌歡」的感嘆,而那份情誼仍深藏於內心深處。
於是,為了表達感念之意,我立即奔赴郵局,以「快遞」方式,給老友寄上自己去年底出版的散文集《越境的行旅》,好讓對方了解一下這些年月裡我的人生軌跡。
同學真情自純真
也才隔了不過一天,就接到老同學步遠的手機來電,還沒等寒暄幾句,他就急著告訴我說,他打外縣市出遊返家,一踏進門,瞥見我寄來的書,喜出望外之餘,竟欲罷不能的,一直捧讀到深宵,藉此也約略掌握了過往我在人生舞台上演出的戲份。
至於另一位被我稱為阿秋的老同學,亦不約而同的來電敘舊,我們兩人都強調對方是自己一生中的「貴人」。對此,你可別以為這是亂給友人戴高帽子,無非是脫口而出的客氣話而已,其實,在電話交談之際,幾多此生永難忘懷的場景,又歷歷如昨的,一一浮現在自己腦海。
猶記,為了能早日分擔寡母的持家壓力,大學一年級,我就去報考高等檢定考試,一舉通過後,取得報名高考的資格。兩年後我苦讀了半年應試,因自忖錄取無望,放榜那天,下午我照常去學校上三點鐘的課。
上課鈴剛響,只見阿秋大步衝進教室,滿臉堆笑的逕自跑到我座位跟前,大力握著我的手說:「恭喜你啊,考取高考了!」他見我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又接著說:「下課後,我陪你搭公車走一趟木柵溝子口的考試院,親自去看一下榜單,你就可以放心了!」
肝膽相照的知交
那時,兩人皆是苦哈哈的窮學生,下課後天色已擦黑,阿秋竟願餓著肚子陪我擠公車去看榜,我卻連請他吃一碗麵的錢都拿不出來,然而,好心終究有好報,上天還是給了我一個回報好友的機會。
此話怎麼說呢?原來,教我們大四「法理學」的李肇偉教授,瞧見校園貼出祝賀我考取高考的大紅海報,某天下課後,親切的問我,畢業後願否去教育部工作,當下我就跟老師回說,自己還得服預官役,退伍後才能就業,不過,我的好友阿秋以前就通過普考,而且已服畢義務役,盼望老師能考慮替他推薦。
老師聽我這番表白後,莞爾一笑道:「我對他印象不深,你就帶他來一趟我的宿舍,我總得跟他談談才行!」結果是,我跟阿秋心懷忐忑的去見恩師,以李師豐富的人生閱歷,未垂詢幾句,就洞燭阿秋的純樸老實,爽快的掏出名片,用鋼筆在上面寫了數字,囑我們持之前往教育部拜見某位主管。當我倆千恩萬謝的辭出後,阿秋還重重的捶了我一下肩膀,可見他內心是何等的喜悅!
旅途中的至寶
說來,李師是法學界的大老,他的推薦可謂一言九鼎,阿秋後來果真就進入教育部法規部門工作,多年之後,又因表現優異,調升到行政院服務,如今也已榮退多年了!
若論筆者跟步遠、阿秋的交誼,似乎可用「君子之交淡如水」來形容,但常盤旋在我心中的,卻是英國文學家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的名言,亦即:「我們都是這個世界裡曠野中的旅人,在旅途中,所能尋獲的至寶,就是一個肝膽相照的朋友。」(We are all travelers in the wilderness of this world, and the best we can find in our travels is an honest 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