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是一個熱情喜歡幫助朋友的人,甚至連一些不知道底細的陌生人,只要有求於她,她都會慷慨地付出時間或者金錢滿足對方。年輕時候我不懂,有時還會笑她多管閒事,現在我才明白,她無心插柳播下的許多種子,其實都帶給他人很大的激勵,與給我的回饋。
潦倒的年輕人
在她過世後這幾年,我總是會碰到一些曾受她幫助或者向她諮商過的人來告訴我,他們有多懷念她,以及感謝她無私的付出。
十四年前某個下著大雨的夜晚,一位瘦弱狀極潦倒的年輕人來敲我妻子工作室的門,他手上拿著自己拍的劇情長片光碟,前來尋求素昧平生的妻子給予指引,他為這部片子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卻乏人問津,有朋友聽聞我身為作家、編劇兼影評人的妻子有俠義精神,建議他何不來尋求建議?
當時已經過了晚餐時間,我的妻子首先問他吃過了沒有,當她聽說年輕人還餓著肚子時,就說吃飯最要緊,先吃飽再說。然後捲起袖子就下廚燒了左宗棠雞等幾個菜,一邊囑咐他先吃,一邊還叫我跟她一起耐著性子,把那長達一兩個小時的作品看完。
用行動表示鼓勵
我記得那影片苦澀而冗長,相當能反映當時年輕人的心境,但是忘了當時妻子給過什麼建議,我甚至連整件事情有些淡忘了。
妻子過世五年後,有一天我忽然收到這位年輕人的信,信中提到自己還在影片創作的道路上努力著,關鍵就是因為那晚從妻子那邊得到的溫暖力量。他還說,至今他都記得在寒冬風雨的夜晚,妻子替他做的熱可可的味道。他說,身邊的朋友家人都覺得他太理想化,否定他的夢想,唯有我妻子用行動來表示鼓勵跟支持。
多雪中送炭,不必錦上添花
他後來去了北京電影學院進修,並持續在大陸拍了幾年片子。他很愧疚,當妻子過世時他無法回國來弔祭,內心很難過也不能接受,以前總想著來日方長,想等到做出一番成就再來拜訪告慰她,卻沒想到已成為永遠的遺憾。
現在的他,一邊在大學任教一邊攻讀博士,那天,他帶著美麗的太太跟可愛的女兒來看我。聊起過往,還是有些激動。他說當年妻子我手上抓著雞塊,一邊吃一邊滔滔不絕的面容,仍深刻地印在他腦海。
為了彌補無法達成的心願,今年我過生日,她擅廚藝的太太特別做了一桌佳餚幫我慶生,靈巧的小女兒除了送我自己畫的卡片,還拉了一首美麗的曲子來幫我祝壽。
我想起當年妻子經常跟我說的一句話,她說我們要多多雪中送炭,不必錦上添花。現在這麼多人懷念她,還福澤到我的身上,這件事特別讓我體會到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