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沒想到,留下我無數童年回憶和成長足跡的外婆家,竟然成了基隆市定古蹟,數年前斑駁破損、幾乎倒塌的日式老屋,經過整修,煥然一新,在大沙灣歷史園區佔了重要一角,而且對外開放參觀。
寄居基隆外婆家
我在襁褓中,就被媽媽從出生地南京,輾轉帶到基隆。因為父親已在天津的戰役中為國捐軀,我們就在外婆家住下,當時擔任基隆要塞司令部軍醫室主任的外公,在民國35年配置的獨門獨院的校官眷舍,成了我童年的寄居所在。即使後來母親再婚,我們搬出外婆家,周末假日或寒暑假,也幾乎都在外婆家度過。
同排共有六戶校官眷舍(他處則是尉官以下的眷舍),是1929年日據時代所建的校官宿舍群,國民政府遷台後,就改為要塞司令部的校官眷舍。外婆家所在的門牌是中正路111號,也是唯一尚存的古蹟,隔鄰的113號只剩紅磚地基,則是時任軍械室主任的爸爸和媽媽新婚時的婚房,住沒多久,我父親就接派任務去了大陸。
後院是美麗沙灘
眷舍所在地是基隆著名的大沙灣,屋後面臨大片的美麗沙灘,也是全台第一個海水浴場,所擁有的美麗細沙、湛藍海水,更是全台第一。日據時代每到夏季擠滿戲水人潮,台灣光復後更是戲水好所在。
有人戲稱外婆家的位置是「海景第一排」。為什麼呢?因為,外婆家後院就是沙灘,打開後門,跑沒幾步,就可以看到海。端午觀賞划龍舟,晨起看漁船出海,每到夏天,早午晚,我們隨時可到海灘撈魚、抓螃蟹、堆沙堡,他就像我們專屬的海灘,造就了四位舅舅浪裡白條的矯健身手,囊括不少運動會的獎牌,許家班名號更是遠近馳名。
炎炎夏日,蟬聲繚繞,到了夜裡,一陣陣濤聲更是伴著我入眠。
日式木製平房
整棟屋子幾乎都是包括檜木在內的高檔木料,未見蛀蟲啃蝕,因基隆常雨潮濕,地面是架高設計,夜裡常聽到貓在地板下歌唱,老鼠在天花板上跑步。
除了臥室鋪設榻榻米外,其餘空間則是木地板,室內從玄關起,全都是以拉門作為隔間,放棉被的衣櫥是我們睡覺和捉迷藏的秘密基地,突出的窗台則是我傾聽蟲鳴鳥叫的沉思所在,吱嘎作響的廁所茅坑更讓我們編織了無數鬼故事。
童年回憶湧現
室外的水缸、古井、柴房和一棵棵高大的柚子樹、橄欖樹,有神秘傳說,也有爬樹嬉戲的樂趣。外公去世後,民國74年,外婆舉家離開住了四十年的眷舍,遷往台北和我做鄰居,然而,昔日老屋中的一草一木、一門一窗還是常入我夢中。
重返這宛若新屋的外婆家,過往的點滴依舊歷歷在目,但是,昔日的樂園已然銷聲匿跡,童年玩伴也隨著歲月一一離去,曾歷經鴉片戰爭和清法戰爭的大沙灣的美麗海灘,連同記憶都封存在如今的碼頭和防波塊下。
濤聲已遠,我情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