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微雨黃昏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18/10/15 11:23 點閱 5833 次

  快要下班時,天空飄起雨來,秋涼的季節,整個街景都是灰濛濛的。她騎著車,刻意跟前車保持些微距離,但是車子實在太多了,她剛轉了個彎,就不知被甚麼車狠撞了一下,她整個人飛出去,跌在安全島上。

  雖被欒樹擋了一下,畢竟撞擊力道不輕,她的腦袋昏沉沉的,勉強摘掉歪斜的安全帽,身體隱隱約約痛著,只聽機車汽車的聲音呼嘯而過,卻沒人過來關心她。

  她雙手撐地,想要站起來,腿卻使不上力,她摸摸小腿,濕黏黏的,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血腥味,她流血了,她想要呼救,微弱的聲音很快就被雜踏車聲掩蓋掉了。

  天漸漸暗了,她趴在濕漉漉的地上,只覺疼痛從小腿往上襲來,她再次嘗試爬起來,卻聽到有個聲音低沉的男人問她話,「你怎麼了?還清醒嗎?」

  「我好痛,站不起來。」總算有人發現受傷的她,感動得掉下眼淚。

  「你不要動,可能你腿斷了,我叫救護車。」

  當她被抬上救護車時,視線有些模糊,坐她身邊的男人不住安慰她,「別緊張,很快就到醫院了。」

  她躺在急診室的床上,驚魂甫定,這才仔細看清楚男人的長相,黑邊眼鏡下的他,眼睛不大卻很亮,斯文秀氣的他輕聲問,「你要我通知你家人嗎?」

  她搖搖頭,「爸媽在高雄,我一個人在這裡租屋上班 ,不要通知他們,會嚇壞他們。」

  醫生為她做了各項檢查後,證實她有輕微腦震盪,幸好大腿骨沒有斷,只有小腿撕裂傷,縫了幾針。以為他是她的家人,交代他說,「打完點滴,她就可以回去了,再觀察一星期,如果沒有頭暈、嘔吐等其他反應,應該沒甚麼問題了,記得回門診換藥。」

  他叫了計程車送她回租屋,臨走把手機號碼留給她,叮囑她,「有甚麼事,可以跟我聯絡。」

  隔天,他帶了食物來看她,跟她說,「你被撞的現場我去看過了,剛好那一段沒有監視器,沒辦法查出肇事者,你的車子我已經送去車行修理。你不用擔心,好好養傷。」做事極有效率的他,一切都安排妥當,她連拒絕都不行。

  車禍一週後,他特地陪她回診,醫生說傷口癒合不錯。見她沒事了,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她提議請他吃飯答謝他,「但抱歉的是,我的薪水不多,還要寄回家,只能請你吃一碗牛肉麵。」

  邊吃邊聊,難得他的話比平時多,原來他倆都是北漂族,在北部這座城市辛苦奮鬥著,分手時,他再三叮囑她,「騎車本身就有風險,你以後最好投保意外險。」

  見他如此貼心,她以為可以發展成一段戀情,誰知,之後,他沒有再出現過,手機號碼也不通,就這麼無端消失了。

  她猜測著,北漂的他,或許在家鄉有位等待他的妻子,所以只能關心她,卻不能送上他的心,她只好把這份情意悄悄擱在心裡。

  只要是微雨的黃昏,騎車經過車禍的地方,她忍不住緩了車速,多看幾眼,卻再也不曾遇見他。

  又到了欒樹的黃花漫天飛舞的日子,她騎了車來,把機車停靠路邊,走到安全島上,望著那棵擋住她跌勢的欒樹,樹葉在秋風中晃動著。時間好快,已經一年了,她到此是跟那個救了她的男人告別的,她準備回家鄉去,接受父母為她做的媒。她獨自在這城拚鬥也倦了,既然無甚留戀,不如歸去。

  抬起臉,雨又飄下了,天色已黃昏,她跨上機車,發動車子,往前駛去。就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戴著黑邊眼鏡的男子,默默注視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然後,朝另一個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