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亂流(溫小平)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18/02/05 16:15 點閱 11403 次
尋去丈夫跟那女人居住的社區。她一路演練著,見面時要如何捶打他、撕扯她。卻在女人開門之後,整個人被擊敗。(photo by Youtube截圖)
尋去丈夫跟那女人居住的社區。她一路演練著,見面時要如何捶打他、撕扯她。卻在女人開門之後,整個人被擊敗。(photo by Youtube截圖)

自從父母飛機失事過世之後,她不再搭飛機。

爸媽離開以後,她眼前開始出現各種幻象,電影看來的、腦袋裡想像的墜機畫面,交替在不同的房間牆壁、不同的窗玻璃上,讓她極度缺乏安全感,即使在家裡,也擔心飛機突然從屋頂墜落。

直到她遇見一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

雖然因為工作,丈夫必須台灣、美國兩地奔波,但是,每次回台灣時,他總是用加倍的熱情驅走她獨居的孤寂。

偶爾,也曾興起跟丈夫去美國走走的念頭,但因為對飛機的恐懼,又打消了。於是,每次送機,丈夫孤孤單單的走了,她,又孤孤單單的躺在雙人床上,期待下一回的熱情擁抱。

沒有孩子,始終是她的遺憾,由於丈夫經常不在身邊,她更加覺得,孩子可以帶給她歡樂、填補她的空虛。

她只要跟丈夫提起,丈夫就用身體的覆蓋答覆她,「好啊!好啊!你喜歡就好。」
於是,她停止所有的避孕計畫,期待著驗孕棒帶給她好消息。

當月經每次都按照時間報到,她躲在棉被裡哭泣時,丈夫安慰她,「我愛你還不夠嗎?」她只能鑽進他更深的懷裡,緊緊揪住他的胸膛。

丈夫遠行的時候,她習慣到健身中心運動,藉著流汗、喘息,讓自己遺忘無以名狀的寂寞。

健身中心裡的女人,在各種健身器材或韻律課程中消磨光陰,試圖重新形塑自己的身材,而丈夫,卻成了她們聊天時的消遣。似乎沒有一樁婚姻是幸福的,可是她們自有對付妙招。

太太們好奇她的婚姻生活,她甜蜜的笑笑,說她的丈夫「很好啊!沒甚麼挑剔的。」悄悄咀嚼屬於自己的幸福。

正如同運動完了,女子更衣室中,許多女人裸露著身體、大剌剌的走來走去,不在乎下垂的乳房、鬆弛的贅肉、剖腹的手術刀疤....被人看了去。她卻總是躲起來,在浴簾後穿上衣服。對她來說,有些東西是必須隱藏的。

最近,高中同學從洛杉磯寫電子郵件給她,信誓旦旦說親眼目睹她丈夫抱著孩子,跟女人出現在超市,還附了一張清晰度百分之80的照片。

莫非,他在美國有了情婦,才勤快地兩地來去。她氣得渾身發抖,哭到抽搐,好像當年被爸媽遺棄一般,那樣無助。

為了找到答案,她費力克服心中恐懼,請醫生處方安眠藥,決定鼓起勇氣搭機飛去美國。

按照高中同學給的地址,尋去丈夫跟那女人居住的社區。她一路演練著,見面時要如何捶打他、撕扯她。卻在女人開門之後,整個人被擊敗。

她發現,丈夫早就有了婚姻、孩子,因為他必須回台灣賺錢,所以把老婆孩子留在美國。擔心生出婚姻外的孩子,給自己帶來麻煩,於是,早早做了結紮。原以為的幸福,竟是一場鬧劇,她竟傻傻地做了3年情婦。

返程的飛機遇上亂流,七上八下間,五臟六腑都離了位,她緊緊抓著扶手,恨不得就這麼下墜算了。爸媽是在亂流的驚恐中墜機的嗎?但至少,他們的雙手是緊緊握著的。而她,卻感受到比父母離開時更深的孤單,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